第二日，辰枫向萧启禀报：“殿下，您昨夜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只不过，火势稍小了些。”
萧启低头看着左手上的玉扳指，“只当给他个教训吧。本打算让阿词亲手报仇的，她不领情，跑了。也罢，将人送过去，回京！”
辰枫押着一个人找到万俟逸，昨日他的府邸起了火，火势不大，不过却扰得他一夜没睡，如今正在气头上。
辰枫上前给他行了个不算礼的礼，语气淡淡，“我们殿下说了，正是此人昨夜放的火，特地给世子抓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世子也不必言谢，这是我们殿下该做的。”
万俟逸想起来了，这不是昨日自己的那套说辞吗。
敢情这火是萧启命人放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明晃晃推出个替罪羊来，就是要让万俟逸吃个哑巴亏。
不过这一来一往的，也算抵消了，如今两国刚刚议和，不宜再起争端，万俟逸本身就理亏在先，不会再对萧启出手，而萧启也是算准了这一点。
万俟逸打碎牙往肚子里咽，面上还得保持标准微笑。“多谢太子殿下！”
辰枫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了，我们殿下今日便要启程回京，世子就不必远送了。”
徒留万俟逸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府邸被火烧的焦黑的一角。
萧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可一场大戏的帷幕才刚刚揭开。
*
破庙，天刚破晓，黎明的曙光揭开夜幕的轻纱，淡蓝色的天空还残留着几颗星子，月轮也是浅淡的颜色。
丝丝缕缕晨光透过窗户上的破洞射进来，刺得人眼睛疼。
苏清辞睁开眼，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苏时瑾身上。
他脸上还是脏兮兮的，昨日被扯坏的衣服就那么半遮不遮的掩在身上，露出的皮肤是各种各样的淤青和疤痕，夜里冷，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个子又小，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苏时瑾察觉到有人注视着他，也缓缓睁开了眼，说实话，昨夜虽然冷，却睡得难得安稳。从前在倚翠馆的每个夜晚，都要担心会不会被人从床上拖起来打一顿。
弱者注定挨打，这话不假。
在一个人人都视他为草芥的环境里，好像同情他都变成了一种罪，施暴者乐此不疲地在他身上寻找施虐的乐趣，不加入者被视为另类，加入者以欺凌他作为叩门砖。
他生得瘦小，根本反抗不过，而且反抗只会引来他们的兴奋，所以他从不还手，只是在背后用些阴暗手段，用自己的方式报复。
苏时瑾收起思绪，抬眸看苏清辞，随着苏清辞的目光过来，苏时瑾发现她看得是自己的腰。因为衣服破了，遮不住，被她这么看着，苏时瑾莫名脸热，他虽然长得小，年龄却不小。
慌慌忙忙用手去遮，苏清辞却笑了，“遮什么，一个小孩儿。我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还只是个孩子，苏时瑾说不上来这感觉是好还是不好。
昨日逃得匆忙，没有顾及到他，就让他这么衣衫褴褛地睡了一夜，苏清辞心头也有些愧疚。
既认了当弟弟，就要好好待他，昨天晚上的事，苏清辞决定摊开来跟他谈谈，她不喜欢与人耍心计，特别是身边亲近之人，要以诚心换诚心。
他想这孩子应是被欺负的多了，戒备心太重，不是大事，多加引导便好。若是不改，他这文弱样子，也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遣他走也就是了。
“时瑾，我知你过得不易，戒备心重是正常事，这不是你的错。可是我们既已结为姐弟，就要真心相待，我父母皆被奸佞所害，复仇路上，我需要一个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他的人。
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苏清辞目光坦诚，眸里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就这么望着苏时瑾。
与她的坦诚相比，他觉得自己像个阴沟里的臭虫。他第一次怕了，怕自己染脏了她。
他是活在黑暗里的人，所见皆是恶鬼，从没有人告诉他，他是首选，他可以被相信，心里筑起的高墙，隐隐已有崩塌之势。
苏清辞看着他，言辞恳切，“你若愿意，便叫我一声姐姐，这辈子，我便永远是你姐姐。”
苏时瑾渴望被爱，却也害怕被爱，谁不想抓住光，他昨夜那些阴暗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不配抓住那束光。
他脚步隐隐有后退的趋势，苏清辞看出来了他的退缩。
上前两步，一把将他拢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她明白他的顾虑，他退，那她便进。
苏时瑾周遭环绕着她身上的清香，比马上的虚虚环抱距离更近，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他的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体两侧，眼睛睁得大大的。
第一次他打算退缩的时候，有人替他勇敢，将他从阴影里拖出来。
不得不说，这场信任与被信任的博弈里，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他要抱住眼前这个人，死死抱住，再也不放开。
他在心里想：姐姐，你答应了我，就要兑现承诺，这辈子都不能放开我了。
他伸出手，有点脏，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慢慢环在苏清辞的腰上，收紧，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