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辞驾着马，上了一个土坡，周边荒无人烟，远远看过去有一座破庙，门板被风吹得吱呀作响，显然已经荒废很久了。
苏清辞走到破庙前，下马，推开那扇门，铺天盖地的灰尘扑过来，还有大片的蜘蛛网，她想着，虽然破旧，好歹躺个一夜还是可以的。
想着，扭身看那男孩儿，他在下马，马匹高大，他也没什么技巧，一条腿耷拉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了地，笨拙地可以。
苏清辞就那么看着他费力地蹦跶，那男孩儿注意到苏清辞的视线，更不自在了，可是越想下去，就越下不去。
苏清辞笑了，走过来，一把掐住他的腰身，把他抱了下来。
双脚落地，那男孩儿显然有些懵，他就那么被她抱下来了？她还用手摸了自己的腰，腰上露出的皮肤还有些烫。男孩儿心里天人交战，呆呆地站着。
“发什么呆，过来。”
他这才回身，跟着她进了破庙，简单收拾了下，苏清辞走出外面，把马牵进来，就着落满灰尘的蒲团坐下，也不管脏不脏。
窗户纸破了个洞，将将透进几缕月华，室内摆设看得不甚清晰，凑近了，五官却可以看得清明。
苏清辞开口：“此地虽偏远，却不能大意，还是不生火的好。”
男孩儿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意。
苏清辞摘下面上的珠帘，定定看着他，言辞恳切：“方才你也看到了，抓我的人有多少，你既已逃离了倚翠馆，大可明日一早与我分道扬镳，也可少吃些苦。”
苏清辞知道自己的路不好走，不论是如今逃出萧启的手掌心，还是日后复仇，都是艰难至极，这孩子前半生想必也是苦极了，不必再跟着自己受一回罪，大可过些安生日子。
苏清辞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被月色光顾，他借着微弱的光看清她的脸，当真是眉眼如画，不知怎得，心里冒出想法，就想跟着她一辈子。
“我在这世上无亲无故，离了你，我也不知道后面的苦会不会吃得少些，索性便跟着你吧。甘苦都好，我不后悔就是了，你也莫要再问。”
这人说话倒是透出与年龄不符的老练与成熟，应是倚翠馆的生活造就了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
苏清辞没再问了，既已决定留他在身边，基本底细得问清楚。
“你叫什么？”
“十四。”
“没个正经的名姓么？”
“我娘亲捡到我的时候，襁褓里有个手绢，上面有个肆字，我娘不认识。
请村里的教书先生看看，教书先生说这个字读肆。我娘不认识几个字，干脆就用四给我起了名。
她是个寡妇，丈夫早死，叫石头，干脆用了他的姓，叫我石四。后来被卖到倚翠馆，小厮里我正好行十四，也就都便叫我十四了。”
这段话，大抵将他的底细交代了个清楚，只是他娘哪儿去了，怎么被卖去当小厮的，他没说，大概是潜意识里不想再体会一遍当时的苦，选择略过去。
苏清辞也没多问这些，不揭人伤疤是基本的处事之道，他不想说就不说，他想说，那她就听着。
“多大了？”
“十四。”
倒是与十四结缘了。比自己小一岁，大抵因为受尽苛责虐待，比同龄人矮瘦许多，看起来不像是十四的年岁。
“我叫苏清辞。”那小孩儿待她坦诚，她也不妨碍将真名告诉他，只是更多的就不能说了，两人萍水相逢，得彼此留点底。
苏清辞忽然想起什么，“十四，你若愿意，我给你改个名姓可好？”
十四这个名字，带给他的好像全是苦难，既已逃了出来，改头换面，试试截然不同的人生也好，就怕是他对母亲执念深，不愿改。
十四眼底浓黑如墨，看着苏清辞露在月光中的半张脸，“改成什么？”
听这话，就是愿意了。
苏清辞缓缓启唇，“你既已无父无母，又要跟着我，那便随我姓，叫苏时瑾可好？名字里带玉，也可为你添些福气。”
十四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淡淡开口：“好。”
“那我年长你一岁，你要唤我声姐姐。”
苏时瑾嘴唇嗫嚅半晌，到底没能叫出口，不知道在别扭什么，苏清辞也没再逼他，小少年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不打紧，总有一天他能叫出口。
苏时瑾没什么小心思，就是觉得平白多了个姐姐，又是个只认识半天的陌生人，他叫不出口罢了，除了娘亲，没人同他这样亲近过。
周遭一时静谧无声，苏清辞缓缓阖上眼皮，苏时瑾看着她，也跟着闭眼，一时间，除了外面呼啸肆虐的风，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苏时瑾估计苏清辞已经睡着了，才睁开眼，站起身，小心翼翼摸过去，站在苏清辞身旁，看着她的脸，心想，她长得可真好看，比倚翠馆里所有姑娘都好看，不行，不能跟她们比。
苏时瑾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按理说，看过自己狼狈一面的人，都该下地狱，可他看了看苏清辞身后蒙尘的佛像，握了握拳，他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他想起来以前的一桩事。
母亲捡到他的时候，本就带了一身病痛，养了他八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