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眼里或许会感慨将军对郡主这个女儿的爱护之心,别人说上两句便可以直接杀了。
但沈鸢心知肚明,她这个铁血无情的阿父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句:“有娘生没娘养”而杀意腾升。
毕竟从懂事开始她便清楚,要说沈震这辈子最爱的不是他的一双儿女,也不是这临渊的江山,更不是他自己,而是那逝去多年的结发夫妻,沈鸢的娘亲。
沈鸢的娘亲并非氏族子女,身份不高贵,甚至十分的低微。
她只是一个逃荒路上的灾民,偶然间被少年沈震救下,一见倾心。
别看沈震对谁都凶巴巴的,但从别人的描述中她可以想象到,年轻时候的沈震是多么的温柔似水,一颗心全都拴在了她娘亲的身上,甚至不顾众人阻拦也要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允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人群散去,淅淅沥沥的雨滴打湿了青石板的路面,前方的路又黑又冷。
沈鸢撑着一把油纸伞,提着兔子灯从青石板上走过,停在了松软湿润的草地上,将伞向前移了移,遮住那跪在墓碑前沉默不语的男人。
看着眼前这虽然如同荒原,却干净整洁的墓地,沈鸢捏着伞柄的指尖泛白。
尤其是墓碑上逐渐模糊的字体,只隐约可见字体的轮廓猜出。
爱妻。
他们这一家子都是些情种。
沈鸢苦笑一声,“你是不是无数次都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如果没有生下我,她就还在,你也不会这么多年戍守边关,与风雪作伴。”
一直垂着头的男人极为缓慢的抬起了头,目光始终凝视着墓碑。
这一刻,沈鸢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此生都未曾见过的温柔缱绻。
他几乎用着最温柔的嗓音说着最残忍的话。
“是啊,此生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她生下了你,若是没了你,她还会留在我的身边,或许现在我也已经解甲归田,跟她恩爱白头。”
“如果当初没有你,该多好……”
虽然沈鸢一直知道沈震的心里多少还是埋怨自己的,但当亲耳听见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疼的收缩。
她似乎赌气一般的将手中的伞给收了回来,任由清冷的雨滴落在他的身上。
“你说的对,是我的错,是我的到来拆散了你们,既然这样,你就不应该阻拦我,这次我就算是死在旻崇,也一定把沈君祁救回来,让你和你的宝贝儿子团聚。”
“如果我死了就更好,这样你也不用看见我这个灾星!”
本只是赌气的话,却让刚才还跪的好好的沈震猛然间站了起来,双手死死的按住她的肩膀,力气大到几乎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
“沈鸢,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你只需要记住,你的这条命是你娘用生命换给你的,你就算是有朝一日沦为乞丐,苟且偷生,生不如死,你也得给我好好的活着,你没资格去死!记住了吗!”
手中的兔子灯掉在了地上,雨水没过一会儿便彻底将烛火浇灭。
四周黑漆漆一片,肩膀上的力道突然抽离,耳边却依然回荡着沈震那震耳欲聋的警告。
翌日,昨夜的雨将院子里的桂花树打落了一地,凝冬正清扫着院子,见沈鸢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见沈鸢盛装打扮,身后还跟着菡萏,不解道:“郡主这是要出门?”
沈鸢神情倦怠,点点头。
“进宫。”
“得嘞郡主,我……”
“今日便让菡萏陪我去吧,你好好待在府中,照看着刘伯。”
昨日的事情对刘伯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沈鸢心里也有些担忧。
“放心吧郡主,奴婢一定好生照顾刘伯。”
目送着沈鸢的马车离去,凝冬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郡主真可怜,昨日将军连夜离开了京城,如今又要孤身一人去闯那龙潭虎穴,日后可怎么办才好啊……”
马车上,菡萏贴心的递上一盏热茶。
“如今已经入秋,天气寒凉,郡主可小心着身子。”
沈鸢端过茶杯抿了一口,只觉得昨夜的苦涩还萦绕心头。
“我的命从来都不是我的命,自然得小心着。”
“郡主,虽然不知道昨晚将军同郡主说了什么,但奴婢瞧着将军待郡主之心不输大公子,您莫要往心里去。”
“在奴婢们心里,郡主便是郡主,独一无二。”
“只可惜……”
菡萏满眼心疼的看着她,“只可惜郡主年纪轻轻便要承受这么多,奴婢看着都心疼。”
昨日边关告急,将军走的匆忙,所有的重担再次落在了沈鸢的身上。
“无妨,生在权贵之家,注定不可能一帆风顺。”
帝王之心最难揣测,曾经的手足兄弟都可以为了一个位置手足相残,更何况只是君臣之情。
如今沈震出面都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可见君心动摇,早生隔阂。
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皇宫,得了准许后沈鸢只身一人走进了弥漫着龙涎香的御书房。
“又是为了你兄长的事情来的?”
皇上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