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黎国和亲队伍,黎国杀了我们这么多将士,真以为送一个公主来和亲便能化干戈为玉帛?”
“两国征战受苦受难的是黎民百姓,黎国既求上门来和亲,我国乃礼仪之邦,仁义之师,容纳一个败军之国的气度还是有的……”
“死的是他黎国的百姓,与我们何干……”
街道两旁百姓议论纷纷,恍如闹市,使臣队伍竭力维持秩序,仍不乏一些百姓往车轿扔鸡蛋菜叶。
裴辛黑色脸坐在马背上,勒住马僵的手隐隐颤抖,他活了一辈子,端的是端方雅正,此情此景简直令他斯文扫地。
明琬是被外头嘈杂的声音吵醒的,微微睁开酸涩的双眼,目光所及是浅茉色缦帐,刚要坐起身,一阵眩晕感袭来,胃里似有浪潮翻滚,令人反胃作呕。
“公主你醒了。”染月见状轻轻将她扶至软枕上,松了一口气道:“婢子给您服了解药,只是婢子不知那毒发作的那么快。”
毒发突然,竟无一丝征召,倒是小瞧了这等毒药,明琬闭着眼缓解身上的不适,声音干燥沙哑,“我睡了多久?可到殷国境内了?“
她记得昏迷前看到殷国的旌旗……
染月回道:“您昏迷了两日,现下我们已至殷国都城内,袭击我们的那伙人已被押往殷国皇城审问,婢子对外便说您是受惊过度而晕倒。”
明琬嗤笑一声掀开轿帘,街旁一众百姓指指点点,这架势恨不得将他们黎国人大卸入块。
她已经预想到今后的处境了。
黎国与殷国交战多年,黎国先祖好战,曾一举将殷国逼至南境,那时殷国不过一介小国,只得割地赔银,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之后数十年,殷国大力推行变革,强军锐,整吏治,重民吏,最终成为一代强国,如今的殷国飞云铁骑更是令四国军队闻风丧胆。
此次领兵攻打黎国的是殷国宸王祁暄,传闻此人一身傲骨,少年成名,曾一剑一马,一袭青衫驰骋沙汤,煞是意气风发。
此战为黎国率先挑起,黎国始终不占理,当黎国使臣呈上求和文书时,殷国百官大臣一律反对议和,殷皇当着使臣的面撕毁了求和文书,并发话要一举吞并黎国。
事后宸王以万千百姓为由提议两国以和亲议和。
这才有了和亲一事,可如今这般,殷国百姓显然不乐意。
“五公主,殷国官驿到了。”裴辛翻身下马,掀开骄帘问道。这一路堪称艰险,五公主又中途昏迷,现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明琬搀扶着染月下车,迎上门口等侯的殷国使臣,这几人一身寻常士兵打扮,一看就不是主事的,看来殷国真的不待见她。
其中一人看出她的疑惑,对着明琬拱手道:“公主恕罪,我们将军临时有事,公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我等已备好了膳食和热水,公主可先在驿站歇下,五日后与宸王殿下在青云台大婚。”
五日后大婚么?她一个败国公主竟有如此待遇。
明琬看这人态度恭敬,缓了脸色温言道:“有劳了。”
……
殷国永祥宫。
“哀家听闻黎国的公主已至驿站,此次和亲是你提出来的,哀家便当你开了窍想找一个女子共度一生。这些年你身边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哪日你带回一个歌姬乞丐回来哀家都认了。”
殿中烛火幽微跃动,青铜兽鼎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黄花梨案桌后斜倚着一身墨色锦袍的青年。他展开书卷,随意翻过一页,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皇祖母忘了,这些年送到孙儿府中女人数不胜数,父皇给的俸银就那么多,我宸王府又不是金库,哪能匀出那么多银两供她们开支挥霍。”
殷朝重节俭轻豪奢,国库银两大都用来填补军需,是以朝野上下叫苦不迭。
不久前有五品大臣溘然长逝,家中妻妾四处奔走才凑齐像样的寿材钱,百官大臣趁机联名上奏增补朝臣俸银,殷帝为了不寒老臣之心,这才准奏。
太后皱了皱眉,叹息道:“话是这样,后宅女子添些脂粉首饰实皆是为了取悦夫君,何谈挥霍。况且朝中各权贵往你府里送的女子都是经过哀家过目的,皆是一等一的品性相貌,哀家想着这么多女子你总有一个中意的。”
祁暄靠回椅背,微勾了勾唇角,眸中无半分笑意。
“这么说,暄儿喜欢勤俭持家的?”太后这才如梦初醒道:“听闻黎国女子最是温婉可人,那黎国公主出身皇室,想必教养和风度不会差。”
闻言,祁暄放下书卷就要起身离开。
“五日后你大婚,哀家可得重视起来,规格排场一律不能低,这关乎你的颜面,也关乎到我殷国的颜面。”
太后看着祁暄离去的身影,“哀家真是操心的命啊。”
婆子扶着太后坐下,笑着问道:“可要婢子去驿站瞧瞧那黎国公主,也好让您安心。”
“不错,明日你便去……”太后忽然想起什么,“那迎亲的使臣是谁?传哀家的旨意,不可怠慢了黎国公主。”
不管从前是什么身份,嫁过来便是殷国妇,若在驿站受了委屈,免不了落人口舌。
婆子迟疑片刻,躬身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