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头一阵响动,明琬一手掀开帘子,探头问道:“裴大人,可否出发了?”
裴辛领着两队侍卫恭敬道:“五公主久等,我们即刻启程,不出意外十日便可抵达殷国。”
落下轿帘,明琬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都城,眼中情绪复杂难明。黎国是她的母国,这座皇城之内皆是她的家人,可笑的是,她竟没有一丝眷恋,有的只是陌生和失望。
母妃说得对,这宫里的人心都是冷的,何来的温暖和归属。
明碗袖口滑落了一块玉佩,还是三年前苏霁送给她的,什么青山不改,情深不寿,皆是口头说说罢了。
明琬掀开轿帘,将玉佩抛了出去,她从前将它当个宝,现下只恨没能早点扔掉。
马车辘辘地前进,黎国都城渐渐模糊,玉佩也渐渐湮没于尘土。
城楼上,两名华服男子并肩而立,看着那辆马车渐渐远去。
“你不去送送?阿姐嘴硬心软,我们三人自幼一同长大,阿姐待你非同一般,兴许,阿姐心里还有你。”
苏霁无奈地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昨日……罢了,她不愿见我,我又何必给她添堵。只是殿下比我了解她,明知她最恨被人欺骗,仍为了宏图大业牺牲了她,这十几年的姐弟之情对殿下而言究竟算什么?”
明宥暗自攥紧双拳,眼里似有狂风巨浪,“她希望我坐上那个位置,唯有这样我才有能力护住她……七妹爱慕你多时,父皇有意为你们赐婚,你也应下了,而你从一开始便打算瞒着她。”
“本殿为了江山伟业,你为了青云仕途,你与我五十步笑百步……”
他与阿姐自幼便失去了母妃,在这深庭相依为命,只是她比阿姐幸运,他是皇子,又寄养在云贵妃名下,即便后来云贵妃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至于亏待了他。
阿姐由宫中嬷嬷带大,宫里头的太监宫女拜高踩低,经常苟扣阿姐的饭食,他那时便知道阿姐过得不如意,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
待他羽翼逐渐丰满,他便立志要保护阿姐,可这些年来,是她为他出谋划策,算计人心,助他一步步靠近那个位置……
自始自终她都相信他,回过头来,这一切当真恍然若梦。
……
在路上颠簸了两日,明琬时睡时醒,醒时便独自对弈,看看奇志怪谈,一路上好不惬意,若非她一身红嫁衣,染月真以为她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此刻已抵达长云岭,跨过前方苍茫的戈壁便进入了殷国境内,此处为殷黎两国交界之处,物产丰饶,百姓安家乐业,较之黎国民风也不遑多让,只不过黎国经此一役,不知要休养生息多少年才可恢复如初。
这一路还算顺遂,并未同料想中的那般艰险,在黎国境内遇到过一众土匪流寇,片刻便被侍从解决了。
明琬正撑着头闭目养神,马车猛的一颠,明琬身子猝然前倾,面前的黑白棋子洒落了一地。
“前方可是黎国的送亲队伍?”
呼喊声和马蹄声由远而近,送亲队伍顿时戒备起来,手持兵器紧紧围着马车。
明琬掀开帘子,对面约莫十来个人,皆是黑衣蒙面,个个眼神犀利,手持长刀,训练有素,不同于流寇土匪,倒像是豢养的死士。
裴辛脸色凝重,双股止不住打颤,他强打着精神往大腿处狠狠地掐了一把,眼前方才清明。
若是普通流寇便罢了,可这眼前的黑衣人一看便知不好对付,他一介文官,虽不曾见过这等场面,可敌众我寡的道理还是清楚的。
眼看黑衣人径直朝马车冲了过来,裴辛带来的一众侍卫直面迎敌,到底是普通侍卫,不如对方常常混迹于生死边缘,招招致命,不多久便败下阵来。
紧接着,一股狂风袭来,马车车门碎裂成块,刀尖直刺明琬面门。
染月一个闪身提剑挑开刀尖,“噗嗤!”一声鲜血飞溅,黑衣人长刀脱手,心口便凭空多了个血窟窿。
不等对方反应,染月便一脚将那人踢飞出去,接着提剑飞身而出,迅速转动右臂,在空中扬起数个剑花,剑风凌厉,一众黑衣人应声倒地。
“裴大人没事吧?”明琬将马旁抖如筛糠的裴辛拽上马车,他现在可不能死。
裴辛受宠若惊地坐在一旁,五公主当真是人美心善,这种关头还记着他一个小小的送亲使臣。
明琬坐在马车内摆弄棋子,蹙着眉头恢复残局,听到外头声音渐弱,才悠悠然起身朝外走去。
马车外一片狼藉,黑衣人和护送她的侍卫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明琬绕过地上的尸体,走向地上仅存的活口,正要问话,那人嘴色便淌出一股黑血,随即倒在地上。
“真是可惜了。”明琬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从袖中摸出一根银针,针尖一沾血便迅速变黑。
是离国篆养死士惯用的毒药。看来有人想趁机挑起殷国与黎国的战事,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染月没忍住心下疑问,“公主懂岐黄之术?”
众所周知,五公主明琬师承大黎国师,可也没听说过国师还传授医术。
明碗扯下黑衣人一片衣角,轻轻擦拭银针上的血迹,摇了摇头,“不懂,试毒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