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生浑厚的嗓音带着一股试探,又重复了一遍:“唐姑娘……可以么?阿玉,阿玉她……”那浑厚的语气间带着一股子微弱的悲凉。
可以么?
我看着这三个字化作一支利箭,准确无比地射进自己心里。浑身一震,呐呐地瞧着刘生,喉头那股艰涩便又深沉了几分。
怎会不可以呢?双儿念这一天,怕是念了许久了罢?
我只顾着双儿,是以,并未过多纠结他话语里那句欲言又止的“阿玉”。点了点头,让他在这里等着,回身朝怡红院里走。
不久以后,我便明白一个道理:许多事情看似微小,一晃眼便被轻易忽略掉。然,待后悔时才察觉,一切便已晚了。
推门进屋时,双儿已从午睡中醒来。她眨了眨闪着细细雨雾的圆眸,轻轻唤了声少夫人。
我将她从被窝里拔了出来,让她赶紧套鞋子。
“少夫人?”双儿迷惑,“我们要去哪里?是要离开了么?”
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无须想那么多,先下赶紧穿好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嗯?”
双儿见到刘生,回事怎样一副模样呢,呵呵,想必会十分开心罢?这么想着,心里那股子酸涩似又浓稠了几分。啧啧,还真真让人羡慕呐。
双儿见到刘生时,脸上却未如我所料见的那般长出朵花来。她小心翼翼地缩在我身后,小手拽着我的,时而忽闪着双眼打量对边的刘生,但就是不正眼瞧刘
生。
心下略有诧异。
刘生搓了搓手,双眼中俱是热切。他壮实的身子有些紧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抖着浑厚的嗓门尽量放柔了声音道:“双儿……”
拽着我的小手有些汗湿,双儿瞧了一眼刘生,呐呐地转向我,双眼里闪过一抹不知所措,“少,少夫人?”
“不是一直想见爹娘么?现下爹爹前来接你,你不高兴?”我轻轻自背后退了双儿一把,“小傻瓜,还不赶紧唤一声?”
双儿被推出去,又往后退了一小步,仍是不敢过去。刘生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注视着双儿的眸子闪过一抹心疼。见双儿死活不肯过去了,顿了顿,他缓缓超前行了两步,在双儿身前蹲下。
“双儿……”他道,黝黑粗粝的大掌轻轻抚上双儿头顶,“好孩子,爹来接你回去了。”
双儿背对着我身子微微颤了颤,任刘生缓缓将她抱住,看不清她的神情。然不太明显的位置,我却瞧见,一只小手,悄悄爬上刘生的手臂,拽住一块悬挂在他身上的破碎布料。
随后,便听见她清脆地唤了刘生一声,那个憨实的男子,竟然失态到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有些好笑,擦了擦眼角的汗,瞧着眼前温情脉脉的一幕,打算默默从这场剧里退出。
未行几步,身后便再次传来双儿的声音:“少夫人,少夫人你去哪里?”
我头也没回,吸了口气道:“傻瓜,当然是回怡红
院里哇,妈妈还等着我替她对账簿呢。”
她哦,旋即又道:“少夫人,您和双儿一道回家罢?”
眼前有一瞬间的朦胧。有一个安定的地方未尝不是好事,但那个地方,我深知,并非我该停留的地方。即便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心却始终是漂泊的呐,倒不如跟着柳上飞柳下挥二人四处晃荡来得好。
不待我回答,衣袖却被扯住。不用多想,便知是双儿那傻孩子。我想了个由头,正准备拒绝,刘生这时开口了,“唐姑娘,若,若不嫌弃的话,便跟,跟刘某一道回去吧……”
他圆圆的眸子太过漆黑,闪烁着犹疑,如若未看错,里面还装了些许同情。大概……是在可怜我吧。
双儿圆圆的眼眸也瞪得大大的,盼着我给她一个回答。
我拍了拍双儿的脑袋,“那……唐棠便叨扰了。”
罢了,索性怡红院事儿不多,柳上飞柳下挥二人也尚未回来,便权当散散心。
一路上,双儿欢呼雀跃的,跟只吵闹的小麻雀般,反倒是刘生,最初见双儿的激动过后,便恢复了沉默,一路上话也不多,只在双儿缠着他时,间或应几句。双儿早为回家的事情高兴不已,生性又迷糊,哪里会注意这么多。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刘生神情间有几分委顿,周身也带着一股子低低的压抑。摇了摇头,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到那扇木门时,便见阿善蹲在院
子里,兴致勃勃地玩着泥。他身前已堆出颇具规模的一团,只是零零落落的,也分不清具体是个什么。
见了刘生,先是欢快地唤了声爹,而后赶紧在自己脚下踩了两脚,意图消灭痕迹。那副后知后觉的猴急模样委实喜庆极了。
刘生并未发火,只朝小家伙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阿善虎头虎脑地观察了刘生一阵子,见爹未有要打他屁股的痕迹,才松了捂在屁股上的双手,欢实地扑过来,狠狠抱住刘生的大腿。
刘生弯下腰,让他闭眼,轻轻替他将小脸上涂得乱七八糟的泥印子擦去。
阿善并不安分,睁着圆溜溜地眼睛四处乱转,待发觉我身边的双儿时,惊叫着跳将起来:“阿姐!”
刘生逮着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