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颗乌鸦的头骨,惨白的骨头埋在充作土壤的红色铁锈里,仿佛真能种出点什么。
这时候他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诺维确实如约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行动,像一座已经存在很久的雕塑,因为创作者的一时兴起,就自愿站到天荒地老。
卡修不理解他怎么能表现得那么……痴情。
他们认识的时间好像还不够半个礼拜,算成相处的时间,可能不够两个小时。
“嘿!把它喝了。”
他听见说话声,说话的人似乎情绪暴躁,线索立刻让他抛弃了对诺维的思考,全身心投入到寻找凶手的过程中去。
没人回答那道声音,空气里一片寂静。
“喝了这东西,我刚弄来的。”
男人等了一会儿又说。
一个模糊的纤细影子被唤醒了似的,开始在床上剧烈挣扎。纸糊的薄窗户面板遮不住她的身形,她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声音不大,嘴里似乎堵着什么东西。
男人骂骂咧咧地朝地上吐了口水,拿着一个铁壶晃了晃,伸脚从三腿桌下勾出一个板凳,踢到床边给当支架用。
“这是马血。”他说,“顶点儿用,数量够让你清醒半年,你能听见我说话不,能不强迫你,我其实懒得使劲。”
卡修试探地瞥了一眼,发现那男人很矮,像个八岁小孩,但又身体强壮,胡子打到膝盖,脖子和脑袋差不多粗,脸颊红得掉仿佛上了颜料。
近卫骑士以为他是侏儒,后来仔细一想,恍然大悟。
这是个矮人,弗尔拉达没有的种族。
矮人伸手拽住床头的麻绳,用力拉下,机器闸门响动的声音过后,床上的女人被几根铁锁链紧紧向后拖住,四肢成大字型贴在布满裂口的破旧被子上,嘴也被迫一个牲畜用的器具撑开。
“看来你一点儿意识也没有。”矮人嘟囔道,“那我只好来硬的了,提前说声抱歉,反正你也不会受伤。”
咕嘟嘟几声,刺鼻的味道散开。
“咳咳……咳……”
女人的呆滞无神的双眼快速恢复了神采,两根长又尖的牙收回嘴里,蜡黄的脸色变得苍白,腿脚的抽搐也停止了。
“勒克。”她呢喃道,“解开绳子,解开……你给我喝了什么?勒克,你杀人了。”
“我没有,卡罗尔。”勒克立刻反驳,“我只是杀了好多匹马。”
外面的卡修眯起眼睛。
“马?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还会有马?是镇长家新买的吗?他联合土匪又赚到钱了?”
勒克把机关打开,看着卡罗尔坐起来,说道:“不是,有个使团在这里歇脚,弗尔拉达的使团,他们富得流油,一人一匹马。”
“弗尔拉达人来这里做什么?我记得我们和他们断交几百年了。”
“几百年?你大概记错了。不过之前确实……总之国王要把年纪最小的公主嫁给他们的王子,使团是来迎亲的。哈哈,他们是一群笨蛋,我把他们的马全都宰了,有一匹比较机灵,所以我放过了它。”
“迎亲?”卡罗尔诧异道,“天啊,你不该那么做的,你不该惹他们。哦,等等,我看到你手上的伤口了,看来那匹马可不只是机灵而已。”
“该死的,它确实——力气比较大,那不是普通的马,我怀疑它有魔物的血统。”
勒克后退几步,试图用袖子遮住手腕的伤口,那里肿了一个大包,就像茜拉的脚踝一样。但他失败了,他的袖子为了活动自由做得很短,除非扯破,否则根本达不到目的,不过想必这里面也有穷的原因,贫穷和衣服不合身像是母女,总是有因果关系。
“他们不会发现吧?”
“发现什么?”勒克问。
“追过来找到我们,然后把我拉到阳光底下,像晒咸鱼一样晒死。”
“不会的!”勒克肯定道,“弗尔拉达人是被生活融化的糖松饼,软溜溜的,只知道种田做生意,你放心好了。”
“他们都有剑吧?”卡罗尔还是很担忧。
“那你要我怎么办?”勒克不耐烦地反问着,脸色更红了,“再给你喝狗血和鸡血?畜牲继续变少几只,他们会直接请教堂的黑暗牧师来检查,到时候一切就都完了。”
“他们是访问团!你这样做也会被发现的!”
“访问团有钱,他们会到下个镇子买新马,才不会计较这些。”勒克说,“我保证没人能发现我。我干活很利索。我几乎和精灵一样轻巧了。”
“所以我该走!”卡罗尔道,“巫师协会对半吸血鬼很感兴趣,他们会让我活着,我只要接受一些小实验就可以了。你让我走吧。”
“闭嘴,你救过我的命,我才不会恩将仇报。”勒克愤怒地走来走去,“小实验?巫师协会的人都是疯子!她们会把你变成青蛙,给你个皮球玩,然后用你研究什么真爱之吻,让你和癞蛤蟆亲嘴儿。”
“她们不会那样吧?”
“她们会!”勒克大吼一声,“她们是没有心的女巫,什么都做得出来!她们喜欢玩弄别人,痛苦是她们的乐园,绝望是她们的零食!她们所到之处,连蚯蚓都会被切成两段!”
“她们对你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