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很顺利地上了货船, 但是元夕却觉得很不安。
那么多船舶,为何偏偏停在此处;那么多日子,他总不可能天天都在码头守着吧。
张桦劝道:“娘, 没事的,这一路一定是顺利平安的。”
进了船舱里,大家还是小心谨慎地没开口, 船上守着他们的船员,一上船他们就对了眼神,确定船中并无问题——可是那么多的船,为什么就是那么巧, 偏偏站在她们通往船舶的必经之路上!
门外传来步步逼近的脚步声, 张桦听了一耳, 见元夕紧张的神情都快绷不住了,轻声劝道:“没事的, 应该是巡视的船员。”
可是这个脚步声太熟悉了。
元夕从小就是在家躲着看电视的孩子,听着楼梯间的脚步声判断是不是她的父母,她从小就很善于去听不同人的脚步声来判断是谁。而她与胤礽密切相处了二十年,还能听不出来他的脚步声吗?
顿时, 心已经到了嗓子眼,手却摸向藏在腰间的匕首。
“元夕。”
外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胤礽声音一如寻常。
“回吧。”
张桦不知元夕的名讳,听到这莫名的话,当即就要开口, 元夕却忽然道:“不。”
“我绝对不会回去。”
元夕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出来的,或许有时候凭借一些人的力量,还是难以逃过国家机器;或许船舶、或许这一路上她们在何处露了端倪,但是都不重要了。已经都上了船, 那些过程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要离开。
张桦听得瞠目结舌,不会吧,皇帝真的在外头?抛开国事朝政真的守了这么久?莫不会这就是话本中的唐明皇和杨贵妃?
“这一路上难道还不够苦吗?”
元夕轻笑,在张桦震惊的眼神中取出了那把匕首,拿在手里。“如何不苦,但是那样的苦才是活着。”
“胤礽你知道的,我有多向往外头自由的世界,我已经努力地试图改变过这个世界了。可是有时候我又想,我首先得活着,作为一个人活着,而不是为了贡献和实现价值而活着。”
“我活得很不快乐,我不喜欢被称作妖妃,不喜欢被称作狐媚惑主,不喜欢一睁眼就是那样的宫室,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我甚至感觉不到我活着。”
“你知道的,我喜爱美食,我喜欢吃,喜欢享受,喜欢琳琅满目的珠宝。可是现在我不喜欢吃了,我感受不到奢靡生活带来的快乐,摸着光滑的珠翠我也不觉得它们美丽。我越来越不觉得我是活着的,其实我很喜欢听朝廷的事,喜欢听外头的新闻,可是因为瑚图里的路,我不敢去听,不再去听。可是我自己选的路不代表我愿意。”
外面的人影正对着房门,他似乎静默了一瞬,又道:“回去之后,你可以做自己愿意的事情。”
“一些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吧,需要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做的事情。”
元夕缓缓踱步走向船舱里的窗户,此处有三层楼那么高,往下看到碧绿的海面几乎都令人头晕目眩。
“胤礽,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回去。”
其实元夕自己都不记得,她到底有多久没有称呼过胤礽的名字了。她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爱情,虽然因为时间和对彼此双方的熟悉,这种爱情也开始往亲情转化,甚至更多是胤礽的占有欲。
她已经没有自由了。
“朕说了,跟朕回去。”外头的声音也放大了。
“胤礽,你听。”
元夕拔出了匕首,用尖锐的匕首敲击着金属的匕首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已经想到了,要么今日我走,要么你带我的尸体回去。”
“放肆!”他猛地推开了门,便看见元夕站在窗边。
方才在下面,即使元夕打扮得膀大腰粗、面容蜡黄粗糙,可是他还是认了出来。他们对于彼此都太熟悉,那些熟悉的小动作,她总是不想被看出内心的窘迫,所以反而硬是要淡定自若地去看。
“我都跑了,我害怕你训斥我一句放肆吗。”
“我想自由地活着,可是我感受不到自己活着。胤礽,你放我走吧。”
明明她那么担心被发现,那么恐慌去遇见他,可是元夕现在却越来越平静。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那条路,所以神情举止都冷静得可怕。
她是不太愿意自杀的,可是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她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
黎国还在初步建设阶段,为了她逃离已经折腾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可是若是回去等着下次营救,她也等不了了。再等下去,她害怕自己恐怕要疯了。
只是她在赌,赌胤礽还是希望她活着。
“我可以在黎国等你,等你禅位之后来。”
元夕从不否认自己是爱胤礽的,只是她更爱自己,她更爱自己自由的生活。不过自然了,她也不觉得自己可以和皇位相比,多的是宁愿老死在皇位上也绝不退位的人。而胤礽,他执着了两辈子,不也是为了皇位么,她怎么配让胤礽如此选择呢。
胤礽看了元夕很久很久,看着她手上拿着匕首,看着她站在窗边,背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