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 纪淮因算是季也手把手带大的,季也宠他,但是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挺明白, 非常乖。
这一点就连和他们关系最近的秦边远都感觉纳闷。
他觉得纪淮因这孩子也太坚定了, 就季也这种养崽方式, 都没把他养成嚣张跋扈的小霸王, 而是这么根正苗红的乖宝宝。
真是怪了。
院里的石榴红了好几轮,结了许多果子,秦边远提着两兜零食,进门的时候,纪淮因正端着盆, 搬着小板凳, 坐石榴树下剥石榴。
十三岁的少年, 穿着一件纯白的短袖,脖颈修长,皮肤白皙通透, 脚上一双小白鞋,干净的像腊月枝头冻的雪条。
就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睫毛长长的, 盯着碗里的石榴。
秦边远进门,看他手指上沾上汁水, 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擦擦?”
纪淮因抬眸看他一眼,微微颔首,就算是回应。
他曲腿坐着, 剥好石榴, 端着碗径直进屋, 打开冰箱, 把酸奶倒进石榴里,重新冻起来。
这个名为嘉南的县城多生石榴,本地人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吃法。
季也更偏爱酸奶冻,因此每年早早的,纪淮因都会剥好石榴,拌上酸奶,放冰箱里冻起来。
秦边远跟在后边,眼巴巴的,手里抱着半块石榴皮,等着捡漏吃。
他扣下一个石榴籽,舔舔皮上的汁水,目光追着纪淮因的背影,忍不住感慨:“因崽,你还真是阿也的小童养媳,真贤惠啊小朋友。”
这种话,纪淮因多年前就不反驳,现如今更不会过多理会,他偏头,看秦边远一眼,伸手,指指客厅,示意秦边远自便。
早年的时候一直是季也带着纪淮因去秦边远家蹭吃蹭喝,当时几个小孩年纪都小,秦方勇三十来岁,一个人拉扯三个娃也不觉得辛苦。
近些年他升了职位,局里忙起来,没时间照顾孩子,纪淮因又成长的惊人,渐渐的,就变成了秦边远来季也家里蹭吃蹭喝。
一家人不讲究那么多,秦边远脱了鞋,往沙发上一坐,就开始朝楼上喊:“阿也,阿也,在家吗!”
他大着嗓门,除了来吃饭,他此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事,他留过级,如今和季也同段,今年高三了,高考完该商量着报志愿。
他是一开始就想好的,跟他爸一样考警察学校,但季也成绩好,可选择的有很多,他爸就让他来问问季也的想法。
他爸的意思是,附近的好大学也不少,但毕竟出门在外,希望他和季也能互相照应,至于纪淮因,放在家里,他保证给看的好好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嘉南虽小,临近的却是南方省市,个顶个的顶尖学府,也有秦边远中意的警察学校。
但是男孩大了,总想着出去闯一闯,秦边远还挺向往北方的,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季也想不想去。
说是问,秦边远心里多少有答案,他弟弟看起来脾气很好,其实认准的想法从来没变过。
他说要养纪淮因,十四岁的小孩,咬着牙,硬是给人拉扯起来,养的白白净净,现在纪淮因半大不小,还不会说话,季也很可能放不下他。
秦边远啃着石榴籽,手心里石榴皮拍的啪啪响,他正想着,一转头,纪淮因手里拎着锅铲,面色冷然,正不太高兴的看他。
哎呦……秦边远嘴里咬着一颗石榴,缓缓吐出籽。
他能看出来纪淮因想说什么,但他开不了口,从被救下来起,他就一直开不了口。
带去看医生,医生只说是心因性的,主要来自于童年创伤,那个契机没到,只能建议家里能多陪伴。
这就没办法了。秦边远打赌,没有比季也更耐心陪伴的家长了,但这么多年来,纪淮因就是开不了口。
连季也都不可以,那其他人只会更不行。
这么多年了,秦边远自认自己不是例外,他不会手语,左右看看,干脆打开书包,从包里撕张纸条过去:“怎么了因崽?你写出来?”
本地人称呼家里的小孩喜欢念崽崽,唯独季也,总是叫纪淮因阿淮,近几年被带偏了些,也会叫淮崽,纪淮因就不许别人叫这个字了。
真挺霸道,好在除此之外,他对别的都挺无所谓的,秦边远笑着,双腿交叠,从桌上摸剩下的石榴皮:“唉,你眼里怕是只有季也哥哥。”
他笑:“那你季也哥哥上大学去了,你这小黏人精可怎么办?”
秦边远随口调侃,没当回事。
他依稀还记得,小时候的纪淮因黏人的更厉害,一刻也离不得季也,还是哭包,会搂着季也的脖子掉眼泪,后来给他说了一顿,收敛不少。
如今看起来,秦边远观察着纪淮因的神色,发现对于他说的话,男生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
纪淮因成长的太过惊人。
小时候,都是季也照顾纪淮因,走到哪带到哪,季也做什么他做什么,听话的不得了。
那时候,季也带他去秦边远家蹭饭,回家后抱着他读书,一起去货物市场,给家里添东西,有时候季也还跟低年级老师商量,把纪淮因带到学校旁听。
一大一小,甭提多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