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慧郡主离开都城的消息传入宫时,陆夭正站在未央宫廊檐下,细细欣赏外面的秋色。
空气里已经隐约起了寒意,都城的气候总是没有过渡,往往秋日没多久,便直接入冬了,甚至连秋装都来不及穿。
“人是今日走的,郡主夫妻俩送完她之后,就去了城阳王府。”孙嬷嬷顿了顿,“郡马说,要陪小郡主在娘家住些日子。”
陆夭弯唇笑笑,魏明轩这家伙,平时虽然吊儿郎当,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谢浣儿跟了他,日后不会吃太多苦。
想到这里,她又问道。
“之前说给薛家二姑娘物色的夫婿人选,如今怎么样了?”
孙嬷嬷一顿,这才反应过来陆夭还惦记着这茬儿,幸亏她有备无患。
“老奴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把家世、年纪,方方面面都差不多的拿出来比较了一下,倒是真有这么一户。”她扶着陆夭坐下,又细心地垫了个暖垫,“皇后娘娘知道宁家吗?家主早年卷进舞弊案里,被斩首,其余家眷流放,当时人人以为这家子就这样凋敝了。可谁知这一年间,宁家当时的独子宁润又翻了身,一路扶摇直上,做到了殿前司指挥使,现在是皇上手底下得力干将。”
经由孙嬷嬷这么一提,陆夭倒是也想
起来了,前世这宁润就是朝中新贵,本是书香世家出身,结果靠一身武艺,愣是扶摇直上,成了炙手可热的指挥使。
“我着人打听了打听,家中已经没有婆母了,只他一人,若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
这可是难得的好亲事,哪个姑娘愿意头顶上有婆婆管束着,无父无母,丈夫上进,不得不说这门亲事真是太具诱惑力了。
“谁若是能配给这宁指挥使,还真是前辈子烧高香了。”陆夭笑了笑,“说起来,倒也是桩绝配,薛二姑娘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家世也很是过得去。倘或两家结亲,也不算辱没了人家。”
孙嬷嬷会意。
“要不要老奴安排薛府能说得上话的下人,旁敲侧击一下,给二姑娘她提个醒儿,让她留意一下?”
陆夭沉吟片刻,摆摆手。
“不用这样麻烦,把人宣进宫吧,就说我请她来。”
***
薛家为薛云茹这次进宫,很是费了一番周折。
陆夭此举应该是在释放一个讯号,就是她愿意给薛云茹机会,不管是太后旁敲侧击起了效果,还是她最终对于这件事妥协,对薛家来说,都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所以在进宫之前的准备上,就得颇费心思。
太艳了不行,有争宠之嫌。
太素了
也不行,显得不够重视。
薛二夫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把薛云茹捯饬完,临行之前还要让老太君亲自掌眼。
站在老太君门前的月亮门处,她倒有些不敢上前了,自己这桩婚事一波三折,到现在隐隐呈现要老死家中的态势。
她倒并不是非要嫁入宫里,眼下只要有个平头正脸的肯娶她,她便心满意足了。
连番打击让原本那颗争宠夸耀的心早就灰了,薛玉茹当初是名满都城的大家闺秀,跟当今皇后娘娘斗了一轮之后又当如何呢?连家中祠堂都不能进,何苦来哉!
老太君房里的嬷嬷走出来,看见薛云茹愣在那里,便开口招呼。
“二姑娘怎么不进去?老太君已经在等着了。”
薛云茹吞了口口水,整理了下仪容,咬牙进了她平日再熟悉不过的那间屋子。
老太君前几日着凉,有些头风发作,于是戴着棉质的眉勒子,更显得五官严肃。
薛云茹心下愈发打鼓,乍着胆子请了安,就乖顺地站在一旁。
老太君也没说话,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穿了件玉色折枝暗花的襦裙,头发挽了飞仙髻,脂粉涂的也不厚重,倒是简素。
“把这髻给她拆了,换个不打眼的。”老太君对身侧的梳头丫鬟道,“换那对雕花的玉簪,
把这对金的替下来。”
薛云茹心下一紧,未承想老太君居然这么细致,但也不敢说什么,恭顺地坐下,等着梳头丫鬟把她精心装饰一早晨的成果拆掉。
“都城高门大户不少,要论姑娘的样貌德行,你算不上独一份儿,你死去的堂姐倒是能摸上个边儿。”老太君的目光从她脸上迅速划过,“但她们最后都没有你这份造化,知道为什么吗?”
薛玉茹想起身跪下回禀,但头发掌控在梳头丫鬟手里,只好坐直了身子,恭顺回道。
“因为孙女姓薛。”
这句话让老太君一直板着的脸面色稍霁,这个孙女,总算还是明白的,只是手段差了些,之前都能让堂姐陷害得手,进了宫若是一个不留神,被人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薛家只有这么一个能送进宫的了,如果还有选择,她也不愿矮子里拔将军。
想到这里,老太君就着窗口照进来的光打量她。
容貌没有皇后出挑,这是毋庸置疑的,还胜在知道分寸,这点在后宫很重要。
“薛家不指望你出彩,但需要有人在后宫占住这个位置。”老太君一字一句嘱咐着,“所以不必想着跟皇后争宠,免得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