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过完这一天,村民们将会开始新一年的劳作,也是年节大祭祀最后狂欢的夜晚。
苏乐站在人群之外观赏着这份热闹,巴山人勤劳质朴,没有野心,小富即安,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应了那句话,知足才能常乐。
学会接受自己的平凡也接受别人的平凡,想要的越多,越不快乐。
彭羽看着站在栏杆边的苏乐,好似一块极寒的冰,这如火般的热闹都不能让她融化。
她更像一汪深不见底的静潭,风平浪静,一旦靠近随时都能将人吸进去。
“你怎么不下去一起跳?”
“我更喜欢看别人热闹。”苏乐头也不回地答道。
“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他们的欢快。”
苏乐转头看向他,“我不会跳舞。”
“不会……”彭羽从苏乐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未知的危险,可以学三个字瞬间吞了下去,“呵呵,不会就不会,我也不怎么会,看他们跳也挺好。”
苏乐的目光又回到了声地中的那份热闹上,
彭羽赶紧重新找了个话题,“明天早上你是跟我去火烧寨吧。”
“嗯,你等我一起走。”
“那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不需要,我先去看看。”
话题在此终结,彭羽实再不知道说什么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乐儿”,那律提着东西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师傅忙完了?彭小寨主苏乐失陪了。”苏乐一招手,惹木和柳星野从树上飞了下来,落在彭羽面前,双双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就跟着苏乐走了。
突然出现的人让彭羽惊了一跳,看着人远去的背影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
听说背着弓的那个姑娘,身上那把不起眼的小弓能当一石强弓使,足足打了十几遍才勉强过关,差点让铁匠师傅打废一只胳膊,这姑娘的臂力能拎着他打转吧,幸好没动歪心思。
听说另一个姑娘轻功出神出化,就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
听说……
“听说你抓了个杀手,问出什么了没?”那律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苏乐。
难得的,这一次苏乐叹了口气,“嘴很硬,审了六天,得到的消息不多,我能确定他是永平郡主的人,而不是江湖杀手。”
西南一向排外,就跟中原不接受西南一样。
那律很担心,十年了,终于渗透进了西南,应该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就是不知道是和哪个部落做的交易。”
“我会查的,师傅别担心,我现在可以保护自己了,一般的人可不是我对手。”
苏乐的安慰并没有让那律放下心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十年来整个蛮王府晚上睡觉都要睁只眼睛。
“不够,还不够。”那律喃喃出声。
以前不敢死,他怕乐儿没有过硬的本事保护自己,日日守着她,鞭策她,严厉要求她。
待她学成,他还不敢死,他怕他死了没人再保护她。
他该怎么做才能护好乐儿,那计划是否该提前了。
“师傅,到了。”那律回过神来,看着前眼前姐姐的墓碑,一股歉意涌上心头,这十年,他除了教会苏乐一身武艺,再没能做点别的什么。
十年来,皇上都拿永平郡主没办法,他们还能做什么呢?心中满是悲凉。
人之将死,越是觉得自己渺小,徒劳无功。
“东西拿来。”
苏乐拿出一盏纸糊灯笼,那律点燃蜡烛放进去,嘴里念念有词,“三十的火,十五的灯,一堆火来一盏灯,有火来年旺,有灯看亲人,有火有灯有人挂,无火无灯无人拜……”
念完将它放在碑前,又摆上一盘橘子瓜子,苏乐照例磕上三个头。
做完这些,再继续往北山走去。
“石虎叔,巴备叔,竹生叔,岩旺叔,马茶叔,察五叔,六叔,七叔,九叔,十叔,十一叔,十二叔,十四叔,十六叔,十七叔,苏丫头又来看你们了。”
每次来,苏乐都要像顺口溜似的挨个喊一遍,听说只有被叫到名字的人,才知道你来看他了。
就在十年前京中平息了皇权之争,璟王准备去军中之前,将他们的尸骨一件不少地送来巴山界,埋在了这里。
苏乐拿出灯笼,和那律刚刚做的一样,嘴里念念有词,将灯放在另一盏旁边,看来石虎叔家里人先来过了。
沿着这一排坟,挨个做一遍,最后走到马茶的坟前,柳星野撇着嘴,“马茶叔他姐姐三十晚上火都不送了?”
坟前除了苏乐上次来送的东西之外,没有再多出额外的东西。
苏乐没说话照样做一遍,将灯笼和供果摆在坟前,那律拿出铜钱纸,默默地点燃。
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又能记多久呢?
正月十六一早。
蛮王府前马车一辆辆上插着旗织排成一条龙,朝廷允许巴山界能去两百人,那律从军中挑选一百五十人,各寨再出几人跟着蛮王一起进京。
四周围满了送行的家人,这是荣耀,可以吹给邻居们听,但也会担心,曾经无数次目送巴山男儿上战场,再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