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炸响一声雷,闪电划过,照亮了半边天,雨势陡然大了起来,顺着房檐而下,串成了一片水幕。
几匹矮脚建昌马穿梭巷道中,包着布的马蹄踏着闷沉的笃笃声,被雨声掩盖。
一路行至礼部尚书苏府侧门下了马,一人上前有节奏地轻叩几声,门房将门开了小半扇,举起手中的灯笼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外面穿蓑衣戴斗笠身形健壮的几人。
敲门人赶紧取下腰间的玉牌递了进去,门房接过玉牌靠近灯笼仔细看了看,面露惊讶,赶紧将门开了半扇。
几人一言不发,牵着马鱼贯而入,连马蹄都没发出一点声响,门房暗自赞叹了一声,待人都进来后,又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才轻轻地关上了门,转头打发人去请老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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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灵堂
六岁的苏乐一身齐衰丧服跪坐在蒲团上,将头靠在娘亲棺木的侧边,轻阖上眼,停灵六天了,那天的情景依旧清晰。
那晚,她和哥哥如平常一样在睡觉前嬉笑打闹,猝不及防中闯进来四五个黑衣人,将他们掳出府关进一间破房子里,收走身上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日升月落,月亮第三次悬挂树梢时,娘亲找到机会轻手轻脚打开并没有上锁的木门,快速冲出去,随手捞起哥哥苏安翻身上马,高嬷嬷紧跟其后,有样学样,捞起苏乐也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还未跑出一射之地,身后便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她们用尽全力狂奔,身后的人却越来越近。
苏乐偏过头向后看去,十几个蒙面黑衣人骑着健硕的枣红马,衣摆起伏间寒光闪闪,看似一拥而上,却乱中有序,仔细观察,马未尽全力,不像是追倒像是赶。
行止有序,装备统一,这不是一般的山贼。
不,很大可能不是山贼。
这是一个必杀的局,用三天时间掩藏踪迹,误导苏府寻找方向。
再故意放松警惕让她们仓皇而逃,制造山贼追杀的假象,真是煞费苦心。
苏乐深深地吸了口气,苏府不可能来人了,分开跑吧。
娘亲会点功夫,护着哥哥应该没问题,反正她这辈子是捡来的,娘亲给她的母爱已经圆了上辈子的遗憾。
“嬷嬷,换个方向,分开跑!”苏乐收起平日里伪装小孩的那一套,果断做出决定。
此时的高嬷嬷早已六神无主,她一个内宅下人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满脑子只有一个字“逃”。
至于往哪儿逃她不知道,这时有人告诉她,想也没想拽起缰绳就拉,紧张过度用力过猛,急速奔跑的马儿一声嘶鸣,四个蹄子乱弹一番才堪堪稳住身形,找准方向继续奔跑。
身后果然跟来一部分黑衣人。
苏乐数了数,跟来了一半,很好。
她们一老一小,既然逃不过,那就不能死得太快,让这群人有时间回过头去追娘和哥哥。
收回视线,苏乐环顾四周,冷静又简洁的话再次响起,“嬷嬷,左前方那片山林,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
身后的马蹄声步步紧逼,高嬷嬷神经高度紧张,浑然没注意给她出主意的是她一手带大且只有六岁的苏乐。
进了山林,马便不中用了,高嬷嬷喘着粗气茫然地扯着缰绳原地打转,为什么要进山林,进山林了怎么办?
苏乐使劲拽了两下高嬷嬷的衣角,冷声命令道,“下马,往深处跑”。
高嬷嬷的手脚比脑子反应快,翻身下马,背起小主子疯狂跑起来,哪里黑往哪里跑,想快速将自己掩藏起来。
天上挂着圆盘似的月亮,月光透过缝隙在这片茂密的山林中若隐若现。
摸黑一路往前,身后隐隐传来声音,高嬷嬷手脚并用,加快速度,一脚没踏稳,两人滚了下去。
这声响为黑衣人提供了方向,眨眼间就来到面前,高嬷嬷顾不上额角淌下来的鲜血,手脚并用爬过去抱住苏乐,以身相护。
苏乐眼见躲不过了,能拖一秒是一秒,摆出气势用稚嫩的嗓音大声质问道,“是谁派你来的,我爷爷是礼部尚书,我爹爹在枢密院任职。”
掳杀官员家眷可是重罪,若只是拿钱买命,在听到自报身份后多少有点顾忌,但眼前的人不为所动,让苏乐的一颗心凉得彻底。
这个小姑娘可真有意思,黑衣人轻笑两声,一句话也没多说挥刀便砍。
高嬷嬷收紧胳膊搂住苏乐护在怀中,刀尖入肉的噗嗤声那么地刺耳。
随着一声闷哼高嬷嬷垂下了头,温热的鲜血迅速浸湿她胳膊上的薄薄的衣料。
第一次有人死在她面前,她当即顿住了。
黑衣人抬起脚踩在高嬷嬷身上,拔出刀,啐了一口,“这老虔婆肉真厚,居然一刀没扎个对穿。”
另一个黑衣人抓住苏乐的衣服将她从高嬷嬷的怀中拽了出来。
这一刀轮到她了,面对死亡浑身还是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苏乐闭上眼,等着刀扎过来。
“叮”的一声,又伴随着闷哼,苏乐从半空中跌回地面。
什么情况,她将眼晴打开一条缝,借着几线月光看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