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钟声悠扬,肃穆。
城郊邙山,晚霞下的法门寺幽静如梦,美若画卷,高耸的舍利宝塔宛如亲人,在静静期盼着家人归来。
晚风徐徐,吹的方邪真衣袂微拂,头巾轻展。
他骑马佩剑,却更像一名吟游诗人。
空门洪钟震意海,宝塔金光护舍利,一骑孤影越飞鸟,静立心田寻菩提。
方邪真要回去看看。
去哪里?
家。
曾经的家。
法门寺的后山谷是一片耕田,住着几户人家,其中有一处便是他居住过的地方。
他的家。
那时,家中有位忠厚本分的老父亲,一个可爱乖巧的小弟弟。
而方邪真则是默默无名的教书先生。
日子既平静,且平淡,无忧无虑。
而方父与小弟方灵现已过世,只剩下两间破旧的木屋,一块废弃的菜园,竹篱笆东倒西坍,破败不堪。
可谓家破人亡。
即便如此,方邪真每月总会去那么两三趟,偶尔会住一晚。也不为别的,只是想回去呆一会,静一静。
仿佛父亲和弟弟仍在,心心念念的等着他,盼着他。
方邪真路过陈老伯的住所,忽然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他微蹙眉心,下马解剑,走近屋子,血味转浓。
“吱呀”一声,方邪真用剑鞘将房门轻轻顶开,并留心屋内屋外的动静。
但并没动静。
没有埋伏,没有机关,没有暗算,只有类似屠宰场那种熏鼻的腥气。
还有三具死尸。
方邪真一眼便认出,躺在地上的尸体是陈老伯与两个女儿,陈翠翠和陈微微。
陈老伯是方家好多年的邻居,与方父关系熟络。他膝下无子,只有一双女儿,曾几次向方父说和,有意将翠翠或微微嫁给方邪真。
一来,他替女儿求个好人家,好夫婿,为她们后半生着想。
二来,家中有个男丁,能分担些重活,遇事也有人好拿主意。
三来,陈老伯打心里觉得方邪真好,非常看重这个小伙儿。
四来,方邪真长相英俊,翠翠和微微都暗里偷偷喜欢他。
五来,养儿防老,陈老伯年事渐高,总想有人能养老送终。
方邪真没答应,好事未成。不过,他对陈老伯一家反而更加照顾,时常送点钱米,修整屋舍,帮干点活。
如今,他们都死了,且死状极惨。
几人均被开膛挖心,翠翠的眼珠上还残存一丝惊惧的骇色,微微则闭合着双目,估计死前已吓昏过去。
有三颗血淋淋的心,被整齐的摆在桌面,像供放着三枚红彤彤,火艳艳的蟠桃。
刹时间,方邪真怒眉飞扬,怒目欲裂,他攥紧拳头,骨节格格作响,拳心几乎能挤断一只蚂蚁的触须。
为何要对平凡百姓如此残忍,如此冷血?
因为自己。
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嗜好杀人,偏好挖心,又与之有仇的只有“铁石心肠”石心肠。
一名变态的杀手。
方邪真知道,他在等他。
等着杀自己。
方邪真清楚,他要杀他。
替陈家报仇。
他迅速离开屋子,牵着马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很快又停下脚步。
这不是吴大哥家?
同是方家的邻居,同为老实巴交的平民,同样惨不忍睹的场景。
吴哥,吴婶,吴哥老母,以及他的两个孩子都死了。所有人的喉咙都被人戳穿,鲜血将门外染成红土赤地。
更令人发指的是,五具冰冷的尸体,被人刻意挪动放置一个形状。
三个大人的头和脚互相连接,摆放成上平下尖的三角形,两名孩子挨着顶部两端,斜直朝上。
像个标志。
牛头形的标志。
“牛头杀手”袁煎炸。
绝对是他。
一个无情的杀手。
方邪真的嘴唇开始颤抖,那是震怒的颤动,愤慨的激抖。
他抿唇咬牙,强抑胸中的怒火,甚至嘴唇发了白,牙龈溢出血。
此刻,方邪真浑身仿佛都燃起烈焰,体内的血液被烧的极度沸腾,眼眶像即将喷发岩浆的火山口。
但他必须尽快冷下来,静下来。
石心肠与袁煎炸故意要激怒自己。
他们在杀手圈很出名,很优秀。
优秀的杀手要足够冷静,沉得住气,还要会把握时机。
方邪真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他调息平复情绪,又接着赶路。
他步伐变快,步子却很有力,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