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灵柯这幅样子,刘祥彻底放下心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说道:
“既然赵公公睡了,你也无事,便去看看那些孩子吧。”
灵柯:不是我都表现得这般抗拒了,你怎么还让我凑过去看看?
“可若是赵公公醒了,奴才却不在……”
灵柯一脸为难的开口。
刘祥倒也并没生气,而是说道:
“你虽不想学这净身的手艺,但既然赵公公要求,你还是要先去试一试,可以先从照顾这些孩子开始。”
见灵柯还想要拒绝,他继续说道:
“你听咱家的,去看看,若当真接受不了,届时咱家也有理由替你拒绝不是。”
灵柯:……
不同意还能怎么办?她总不能现在就和对方翻脸吧。
故而她只能一脸忧心的同意下来,一步三回头的朝后院走去。
整个皇宫坐北朝南呈方形,净身房位于皇宫后门,也便是北门旁边,附带前院、中院和后院三个院子。
前院是主殿,中院是赵有德居住的地方,后院也便是靠近皇宫城墙的那处院子,里面住的便是这群人。
净身后死亡率有些高,为了防止麻烦,刚净身的这群孩子不能被称为太监,只有等对方彻底恢复后,才会登记造册。
因着净身房的特殊性,且靠近最外围故而占地极大,灵柯由中院走到内院的门口便花了五六分钟。
内院门口负责看守的小太监看到灵柯后并未询问,而是直接打开大门让她进去。
走进院子,并未如想象般满是凄厉的惨嚎,反而格外安静。
凑近房门,灵柯方听到压抑的呜咽声。
还未等她开门,便见房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太监。
这是之前负责把人抬下去的小太监之一。
看到灵柯后,对方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端着盆子走远了。
无论是原主还是灵柯都和对方不太熟悉,只知道名字,但也没打过什么交道,灵柯也便没有理会对方,径直走了进去。
进屋,沉闷的呜咽声听得更为清晰,灵柯也明白了为何院子里几乎没有声音的缘由。
狭小的房间中臭气熏天,进门的左右手边的炕上分别躺着两排人。
这些人面目狰狞扭曲,身上捆着麻绳,嘴里塞着布,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再仔细看,那哪里是炕,分明就是木板放在了几块摞起的砖头上。
灵柯走上前细看,方发现木板中央还有个小洞,下方则是用芝麻秸烧成的灰,房间中的恶臭便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而就在此时,她查看的那人正要小便。
因着术后喝水有限,黄色带着骚臭味的尿液顺着麦秸秆缓缓流下,而同时那少年却是疼的脸色发白,眼球突出,身体不断挣扎,但因着被堵住了嘴,绑住了手脚,只能无力的发出了沉重的悲鸣。
呼吸粗重,泪水从眼眶不断滑落。
灵柯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有些心酸和难过。
她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就会有恩怨情仇,就会有喜恶好憎,但她之前一向没有什么改变世界改变别人的想法,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选择的。
但此时她却觉得这群人真的有选择吗?
社会意识形态逼迫下的选择,真的是自己的选择吗?
如果环境发生了改变,他们还会做出如今的抉择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只是他们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只能如此卑微的活下去。
想到这里,灵柯突然笑了一下。
人啊,在不满足的情况下,无外乎会出现三种情况。
一种是不想改变,便怨天尤人。
另一种则是认为自己改变不了现状或者不想改变现状,选择接受、适应这个社会,接受自己的无能和平庸,平日里开开心心,深夜中又偶尔emo。
而灵柯之前便是这第二种人,不想改变,也放弃改变,仿若是一棵杂草般,在哪里都可以活下去。
但在深夜中也会想,若是自己在更为肥沃的土壤中生存,或许会成为一棵大树。
但到了白天,仍旧是那个不改变的自己,看似洒脱、快乐的活着。
但现在,耳边是少年们沉闷的呜咽和粗重的呼吸声,鼻间是骚臭味,眼前是疼的面容扭曲的少年们,灵柯突然不想就这样糊涂的活着。
她明明厌恶这样的世界,明明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明明她已不再是那个被人欺凌的小可怜,只能躲在自己伪装下的小透明,为什么还要畏首畏尾?
这么多世界,当真是白活了。
灵柯平淡的目光中突然亮了起来,仿若一轮皎洁的明月冲破了阴云,清辉再次洒落大地。
十三岁,那个意气风发,背着红黑色书包,一脸朝气的跑向学校的小姑娘的影子,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同样是十三岁,同样的神采飞扬,但她的身上多了时间沉淀下来的沉稳和暗藏的锋芒。
灵柯再次深深看了眼这群少年,将眼前的一切深深刻印在脑海中,转过身大步离开。
她并未回赵有德那边伺候,而是绕着净身房走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