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灰蒙蒙的天空下，一行人正慢腾腾地走着，在队伍的正前方，是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孩。
昨夜，岁暮寒去找了苏潜生，然后带着村里一些壮年按照他爷爷生前的想法给安置好了，等着今天出灵。
那年他四岁，也懂事了，在山坡上陪着锄花生的爷爷。
“爷爷，那是在干嘛？好多人哇。”
岁暮寒看着那边山脚下的一群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问着爷爷。
“那个啊，是老人了。”
“老人？”
岁暮寒仰着头，不明所以，老人不就是指上了年纪的人吗？怎么是说一件事呢？
“老人还可以指老人去世了。那是隔壁村的王奶奶去世了，她的后人在给她办丧事呢。”
老人不认识王奶奶，对她的去世并没有感到悲伤，倒不是说老人不通人情，而是说这是喜丧。王奶奶五世同堂，家丁兴旺，又是百岁高龄自然死去的，生前又受到全村人的尊敬。
“白事停棺三天，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过以后要是爷爷走了，你可不许这般，用家里的棺材一盖，然后埋在奶奶旁边就好咯。”
“爷爷瞎说，爷爷会活得很久很久的。”
老人笑笑，收了锄头扛在肩膀上，一手牵着岁暮寒在夕阳的映照下往家里走去。
老人下葬的地址昨晚已经连夜挖好了，就在岁暮寒奶奶坟茔的右边，她左边的是她儿子的坟墓，墓碑是苏潜生花了不少钱让人连夜从隔壁村刻好抬过来的。
下了灵柩，一切事了，众人哀悼过后陆陆续续离开，他们自己也还要去上坟挂青。
岁暮寒看着昨天扎的三份挂纸，不禁想：“爷爷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才会提前做好这些吧。”
雨，稀里哗啦的落了下来，打在跪着的岁暮寒身上，他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墓碑中间的一行字。
先考岁公承言大人之墓。
岁承言，他爷爷的名字，此后的他，再也听不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了。
又是一年纸花飞清明，萧萧春风吹乱少年的心。
雨越下越大，岁暮寒的孝衣都已经湿透，他还是不肯离去，直到苏潜生过来才把他提回了家。
苏潜生看到岁暮寒回到苏家后，还是不说话，眼神也有些呆滞，想着他还没有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于是开导开导。
“小寒，别伤心了，你爷爷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以后你就住在我家来，晚晚不在家，你就是我们的孩子。”
“是啊，小寒，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岁暮寒长闭双眼，泪水开闸般下来，然后抬袖左右擦拭，哽咽着诚恳说道：“谢谢苏叔，苏婶，我没事的。”
他知道，昨天晚上爷爷的后事都是苏潜生一个人操办的。请人抬棺材、看风水、挖墓穴、刻墓碑……，忙里忙外，也是一宿没睡，如今还来安慰着他。
“苏叔，您放心，我会努力赚钱，把打理后事的钱还给您。”
“说什么话呢，不说你为晚晚做的事，单说你爷爷，那也算是我的家人啊。”
的确，岁暮寒的爷爷在这村子里是颇受人尊敬的，这次的后事有很多人都是自发过来，出人出力也没要一分钱。
岁暮寒点点头，没有坚持，他只是牢牢记在心里。
苏江晚去修灵，岁暮寒就已经少了很多欢乐，如今连亲爱的爷爷也走了，岁暮寒就更加孤单了。
就这样，岁暮寒一个人过了几个月，生活还依旧是那般，只是少了说话的人。每当他想说话的时候，他就会在傍晚来到了桃树下，对着桃树，对着溪水说说心里话。今天也不例外，不过今天来的早一些，因为他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把手给弄伤了，流了不少血。
一个人的生活，让他成长更快，还有些幼稚的脸庞也显露出些微刚毅，望着眼前的溪流，他轻轻吟出爷爷教过他的贤语。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说着他脱掉鞋，双手撑地，把脚放进溪水里。可能是没有注意，或者是用力不对，本来就简单包扎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慢慢流出来，滴落在石板上。岁暮寒却是没有感觉到，依旧对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蓦然，岁暮寒感觉到屁股下一阵抖动，吓得他直接跳进了溪水里，然后转身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那散发着微光的石板在由慢变快的颤抖着，不消一会儿，就脱离了原来的位置，然后光芒聚拢形成了一道虚影漂浮在岁暮寒的眼前。
“你……你是……”
一介凡人岁暮寒，哪里见过如此场景，就算是三年前见过青玄宗的修灵之人，但也没有他施展过灵法，故而被这突然出现的虚影弄的有些口吃了。
虚影现世，微闭灵目，三息即开，顿时便清楚了岁暮寒的所有往事。
“吾为执笔人。”
执笔人？岁暮寒可不懂，接着问：“你……来自哪里？”
“吾从远方来，不足为此道。”
虚影回答的话弄得岁暮寒云里雾里，继续问：“那你想要干什么？”
“寻一人，接吾手。”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