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七点。
金神父路,“福源”客栈。
这是一处不靠路边的,三层破旧的低矮楼房。
矗立在一处里弄里,进落很深,但食宿费用却很便宜。
所以,生意一直就很不错。
院门没有关闭,突然闯进来几个身着制服的巡捕。
领头的是吴国华探长。
一脸严肃、如临大敌的样子。
进门就喊道:“苟老板,苟老板你给我出来!”
苟得利与他们太熟悉了。
闻声就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吴探长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就劳您亲自跑过来一趟?”
按照习惯,巡捕都是夜晚过来,例行抽查旅客的身份和行李。
这么早早的,就跑过来公干,倒还是第一次。
苟德利觉得要出事,像往常一样随口问问。
“你少给我啰嗦。”
吴探长问道:“院子后门上锁了没有?”
“一直锁着啊,没打开过。”
“不行,你过去守着。”
绰号叫“麻杆”的李小五巡捕,被吴探长安排过去把守。
“多大的事啊,在吴探长的地界里谁敢放肆?”
苟德利眼快手快,掏出哈德门香烟挨个地撒了一圈,面面俱到,仍不忘暗拍了一回马屁。
“我们接到线报,你这里窝藏着‘危险分子’。”
吴探长吸了一口香烟,抽人烟嘴短地提醒道。
在法租界巡捕房的习惯用语中,将红党特工及其他势力的特务统称为“危险分子”。
欲除之而后快,确保法租界政局和社会上的安全稳定。
“这可不能有。”
苟德利慌了,讨好地说道:“我这小店可是您治下的‘堡垒’单位,一直给您撑着脸面呢。”
吴探长当然知道。
去年年底,自己替苟德利亲自争取,且亲自送来的一副中央巡捕房颁发的“坚强堡垒”招牌呢。
为此,苟德利花了不少打点钱,主要都花在了吴探长的身上。
“我知道,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就是过来走一下场子。”
吴探长安抚着苟德利。
“您这样说我就放下心了。”
“昨晚来入住的有多少人?”
“一到三层楼全部住满了,基本上都是住一晚要走的。”
“这么多?”
自己带的人少,要是上楼挨个搜查房间的话,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
吴探长很闹心。
他决定分三拨人盘查,从下到上分别把人叫到院子里,先由线人进行指认,缩小范围,再针对性地进屋搜查。
“你把一层的旅客先给叫出来,我们筛选,然后第二、第三层……”
把喇叭递给苟德利,吴探长让他来向楼上喊话。
苟德利照办。
开始扯着嗓子,卖力地朝楼上喊道:“各位客人,巡捕房长官来查房了,请一楼的先到院子里接受检查,二楼和三楼的请做好准备,给各位带来不便,还请多多包涵。”
……
住在三楼的红党发报员小马,携带电台,独自一人从内地来到沪市。
这是总部配发给舅妈的火速支援。
这里距离接头地点不远。
为了第二天的顺利接头,昨晚就选择在这家客栈住宿。
真没料到,一大早的,巡捕房就过来查房,真是凶险。
好在巡捕房没有直接突入房间内,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
小马紧张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怎么办?
难道是自己暴露了吗?
看来又不像……
要是自己被敌人锁定了,敌人早就如饿狼一般冲进来,按住自己了。
说不定,敌人真有可能是来例行检查。
或者顶多是瞎猜疑。
见机行事吧。
小马不再多想,在房间里开始寻找可以藏匿电台的地方。
房顶的一角正好有一个检修孔,小马试着抹开盖子,伸头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光线黑暗,空间足够大,是个藏匿电台的好地方。
小马藏好电台,把盖子重新盖好,接着擦拭掉椅子上的脚印,将椅子归位到茶几前。
这时,苟德利开始呼叫三楼的客人下去接受检查了。
“二楼的客人请回房间,三楼的客人请到院子里接受检查……”
虽然藏好了电台,但是听到呼叫自己下去接受检查,小马的心还是再次出现了一丝紧张。
下面的呼叫声依旧在继续……
同住三楼的客人闻声,依此走下楼梯。
小马咬咬牙,也跟着走下了楼。
已经在院子里的客人,排成了一排。
小马排在了队伍的最后一个位置。
“吴探长,三楼的客人估计都下来了,您先排查,我上楼去给您们沏一壶好茶,马上就来。”
“那就有劳苟老板了。”
吴探长挥了一下手,同时朝身边一个贼目鼠眼、没穿制服的家伙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人叫白星,是吴探长的线人。
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