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皇子,公主们就显得安静许多,叫几位妃嫔都意外的是素来闲不住的五公主都乖觉如鹌鹑。
他们这边才入席,外边就报皇上驾到了。
所有人都起身去迎,宫人们屏气凝神,俯首不敢直视龙颜。
步履沉稳而来的惠帝,如今正是大衍之年,鬓发间已现霜白,眉间有几道深深的褶皱,他在上座俯视一圈,叫了起,等众人重新落座入席,并没有过问赵青檀还未到的事情。
他不提,昭王也不敢仗着受宠再阴阳怪气提一嘴,其他人就更不敢了,这几年惠帝性格越发强势,动辄就发怒,常常要直面他的怒火冲击的太子都开始头皮发紧。
眼风里扫见太子闪闪躲躲,惠帝都已经生不起来气了,文武百官都道太子仁德,可这样软性子的男人如何承的起社稷重担。
视线偏移落到端坐正直的恭王身上,这个前几年就封了王,却一直没有被他遣去封地的二儿子,被他放在大理寺卿这个板凳上坐了三年,不像太子那样受重视,也不像昭王那样受疼宠,生母又早逝,养成了个不苟言笑爱动手的古怪性子。
惠帝沉默着,宴席上的菜肴全是珍馐,大垣各地菜式都有,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吃。
这时,外间传来了一轮动静,姗姗来迟的福佳郡主到了。
水池面上飘着无数的花灯,廊桥蜿蜒,赵青檀一身绯红长裙,发髻上坠着长长的流苏,隔着远的时候,莲步轻移,衣摆随风而动,如仙子飘然而至,等到了近处,她那张脸就美艳的更要命。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大抵莲花仙子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下一瞬他们就清醒了,只见上首的惠帝抬手拦着不让赵青檀行礼,笑着的唤她‘阿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近前来些,朕瞧着你瘦了。”
那旁若无人的关切和心疼,都快把众人晃瞎了眼。
自年初到现在多地天灾不断,又兼之爆发叛乱,惠帝眉间的皱纹终日不展,这会儿见了赵青檀竟能笑起来。
赵青檀看着眼前这比起往日老了许多的舅舅,走近了,螓首蛾眉,青丝如瀑,与她妆容耀目不同的是,干干净净的眸子里透出真实的动容,她轻声喊了一声“舅舅”,无论外人眼里怎么评判这个人,至少她从小到大受到的关爱不是假的。
惠帝连连点头,亲昵的招呼她入座,此时他眼里哪里还有旁人,而赵青檀心里有事,也没有故作姿态,给皇后还有几位妃嫔都见了礼,转到太子这边,她弯唇而笑,到了太子妃就倏尔没了笑。
这般转变,叫太子妃王兰柱冷冷一笑,一如既往的高傲而不屑。
赵青檀径直朝她走了两步,再扭头对惠帝道,“阿檀这次委实倒霉,遇上暴雨山洪,还被叛军劫持,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又在自己家的军营里遭人下毒。”
这话一出,昭王没忍住脱口道,“这简直是老天都不收你这个祸害精。”
看看,这就是不讨人喜欢的下场,哪怕再倒霉也博不到同情。
“七弟……”太子连忙叫他别说话,“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赵青檀不高兴的瞪了昭王一眼,“是啊,就是有人巴不得我死,偏老天不如他的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可没说你,别上赶着往自己身上揽,”赵青檀目光转回王兰柱身上,“我接连遭难自是要查个清楚。”
“这事朕早已经吩咐下去了,大理寺和刑部一同彻查,”惠帝了解赵青檀的性子,这事要是不给她做主,那得闹的天翻地覆,所以哪怕每日政务缠身,还是抽出时间来处理这事,“不过信阳城隔得远,案子查起来需得时间。”
赵青檀自己更清楚这件事很难查出来了,“那给我下毒的人就在一个时辰前被人灭口了。”
在她和赵钰进宫的路上,蓝耘匆忙赶来同他们禀报,谭百户死了。
从信阳城到京城都没有死,一进京就悄无声息的被人灭了口,这分明是背后之人故意为之,是挑衅,也是警告。
赵青檀气极了,要不是赵钰按住她,让她先进宫赴宴,由他去处理,她非要亲自去一趟刑部不可。
“都说刑部大牢是有进无出的地狱囚笼,可真让人大开眼界。”赵青檀说完,话头一转,看向惠帝,“如今从信阳城押解进京的叛军也关在刑部大牢。”
惠帝神色一怔,问道,“阿檀关心那些叛军做什么,他们本来就死罪难逃……”
赵青檀摇头,“我才不关心他们的死活,但是刑部大牢能让犯人被灭口,就不适合关押犯人。”
她咽不下这口气。
什么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
“这有什么的,那便把人都关到大理寺去。”惠帝依着她的意思,又说刑部看管不力,涉事官员一应降职处置,连刑部尚书都被罚俸。
赵青檀见好就收,喜笑颜开的落座了,关于信阳城暴乱的隐情她与赵钰商量好了,由他来和惠帝提,到时候顺势请旨审查,不叫旁人有机会主理此案。
王兰柱看着赵青檀,慢慢握紧了手,脸色冷凝如霜,挨着她的太子坐立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最后也只是提起筷子给她夹了个肉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