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合宜,却是袅袅轻烟从莲花纹孔中徐徐升起,弥漫一室素淡清香,别有一番雅趣。
皇后端坐在炕榻团枕旁,才一抬眉便见殿梁刻画雕彩,居香涂壁,锦幔珠帘,极尽绮丽,香气熏落,四处晕开,只觉浑身沾染了香。秦世海忙笑道:“奴才们知道皇后主儿素来喜欢淡香,所以焚的香多是用鲜花调和成的,既润泽心肺,又不伤胎儿,再有皇后主儿夜来不能好梦,这香有益气养血,安神静心之效。”
皇后手托一片香斗轻嗅把玩,盈盈低低一笑,道:“皇上有心了。”
皇后环顾许久,颇为欣喜,笑道:“皇上知道我一贯信佛,佛前莲花开三朵,这五瓣红莲寓意佛母诞子,佛心如莲,果真是极好的兆头。”
翠竺扶住皇后的手臂,眸中深沉尽是柔和光华,道:“莲花是佛母心性,恰如皇后主儿恩泽六宫一般。”
皇后虽手持一叶红莲捏花不语,却双眉微蹙思绪飞扬,道:“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能在浑浊是非之地保持清净慈悲之心,大概是人人都想的吧,皇上这般为我,我却耿耿于怀,总觉得对不起他。”
翠竺忙要捂住皇后的口,压低了极轻微的声音,肃然道:“您多虑了,这样忧思会伤身的。”
皇后似乎想到些什么,她颊上微红冰冷,一抹薄薄的笑意却如晴和的日光般温煦,道:“道:“咸福宫依然亭台依旧,人也依旧,只是不复从前了。”
翠竺微微懊丧着口气,她娴熟地将团枕绣花轻轻铺好,道:“主儿经历得多了,世事见惯了清明,只是这样忧愁不展,迟早对您身子不好,还是别忧思了。”
皇后掀起身后的一面碧影纱月朦暗纹帘子,帘纱外约有一寸鹅石小路遍种奇花异草,格外鲜艳娇丽,虽是秋冬时节,却用地龙熏得一片热香弥漫,叶叶舒卷开来,更有几丛低矮花树,像是新植培种,株株挺拔俊秀,绿意盎然,风动花落,千朵万朵,衬得花比人娇艳妩媚。
却听一声欢喜的哽咽,声音是如此熟悉悦耳,皇后目色微凝地落在窗外穿绯蓝色褂衫的两个孩童身上,定睛细看下未语泪先流,遥遥便伸手想要抱起,鸟莺迎春绣穿凤珍珠帘一掀,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只见八皇子携着九皇子的手欢快奔来,忙屈膝甩袖道:“儿子请皇额娘金安万福。”
皇后鼻中酸涩,忙掩唇流涕,道:“起来,快起来!让皇额娘好好瞧瞧。”
八皇子腼腆含笑,却有模有样地立在一旁垂首不言,却是九皇子乍见生母情深,一头歪在皇后怀中亲热,皇后眼见儿子灵动可爱,心下又酸又喜,情不自禁地便紧紧抱住,不愿松开。
皇后搂过八皇子脖子依偎在怀中,道:“几个月未见,倒是瑞懃长高了不少,想皇额娘了么?”
八皇子先规规矩矩请了安,后才拱手作揖,道:“额娘万福,儿子一直惦念着皇额娘金康,听说皇额娘被禁足在偏远的院子里,儿子去求过皇阿玛恳请他放了皇额娘,可皇阿玛不听儿子的话,还责人将儿子送回宁娘娘处。”
皇后亦是热泪盈眶,泪如雨下,她一把搂了瑞懃入怀,道:“好懂事的孩子,是皇额娘的不是,才让皇阿玛责备了你。”
八皇子眨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清亮似东方初新的朝阳,道:“儿子到不觉得什么,皇阿玛生气动怒,砸碎了一盏琉璃嵌金花瓶,九弟吓得哭了好几个晚上。”
皇后闻言亦是含泪哽咽,她揪心含痛,已经红了眼圈,更加抱紧冰雪含笑的九皇子,道:“皇额娘不好,是皇额娘不好,从今儿起皇额娘不会让你受苦了。”
九皇子松开皇后手臂咯咯发笑,稚嫩的面庞白净可爱,像极了皇后眉眼弯弯,道:“额娘,儿子已经会背很多书了,在书房温习有师傅教,谙达教,三哥教,五哥也教,就是皇阿玛不教。”
八皇子薄薄的嘴唇在笑,脸上却皱着一弯眉,垂头道:“皇阿玛像是不喜欢儿子和九弟,皇阿玛更喜欢四哥,听说四哥是太子,儿子愚钝,但请皇额娘指教儿子,什么是太子?”
皇后温婉含着泪,忙蹲下身从压襟旁递过一枚绢子擦脸,道:“皇额娘也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九皇子转动着乌黑如点漆的两颗眼珠,拉着皇后的衣袖微微嗫嚅,道:“皇阿玛是不是不喜欢儿子,嬷嬷说三哥生病,皇阿玛连看都没看一眼,皇阿玛真的只喜欢四哥么?”
皇后微微带着泪痕满面望了翠竺一眼,虽是爱怜地轻抚着头发,更是心酸感触,道:“皇阿玛不喜欢你,皇额娘喜欢你,你是皇额娘的儿子,皇额娘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