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魁推开两扇小门,转身进了殿,他先是叩安行了大礼,后又含笑欠腰,道:“回皇上,今年花刺子模进贡面脂六盒、口脂六盒,波斯进贡青雀头黛八斛、铜黛八斛,大月氏进贡妆粉八盒。另有泥婆罗进贡蜜蜡、砗磲,柔佛进贡玳瑁,狮子国进贡玛瑙不等,但请皇上过目。”
他才说完话,便挥手了两名小太监手捧面脂、口脂、铜黛、妆粉、玳瑁、玛瑙……金光熠熠,琳琅满目。乾坤撂下了笔不觉蹙眉,道:“这种事交给皇贵妃是了,还来叨扰朕么?”
沈玉魁惊慌不安,便赔了淡淡笑纹,道:“嗻,皇上恕罪,往年这事儿是由孝顺皇后做主,自孝顺皇后崩天,三年不曾上贡,今年皇贵妃主儿新立上任,为避嫌唯恐不均惹六宫落怨,便着奴才请皇上意。”
乾坤接过恭贵人斟的枣茶,带着怨色便扬声道:“皇贵妃一贯能干,怎到了今儿却这样推脱。”
恭贵人轻盈一笑,道:“这些东西一向昂贵,皇贵妃姐姐也不敢擅自做主。”
乾坤凝神托腮,沉思半晌,才缓缓道:“让皇额娘先挑一些,剩下的嘛……”
恭贵人玉容微笑,抚了鬓上珠饰,道:“奴才位份低,不值得皇上费神,且奴才却嫌脂粉污颜色,才敢淡扫蛾眉朝至尊。”
乾坤和悦带笑,手指着这些东西,道:“皇贵妃主持六宫事务断不能少她的,丽贵妃新怀有喜也给她一份,宁妃、勋嫔怕是也没见过也分给她,至于荣贵妃……”
沈玉魁立马接口,便笑道:“荣主儿昨儿新得了胭脂,是三皇子托人从杭州带来的。”
乾坤微微惊愕,不觉含怒注目,恭贵人摸着衣袖上玉兰花瓣,依依笑道:“三皇子得皇上欢心,荣姐姐那一份给了也无不可。”
乾坤端起茶盏想了想,便皱眉冷笑,道:“还是算了,给了荣贵妃,她又该生出许多不安分的心思。”
沈玉魁笑着起身,道:“嗻,那奴才下去,不吵扰皇上清安了。”
乾坤俊朗的面孔上生了一丝歉然,道:“其实朕该给你一份,你侍奉朕也有十几年了,也没得到过好东西,实在委屈了。”
恭贵人与乾坤互视一眼,便暗暗垂头,她含笑道:“奴才说了不劳皇上费心,谢皇上厚爱。”
乾坤牵过恭贵人的手,脸上盈盈挂满笑意,愈加端庄娴静,温柔不言。
武陵春色一处近来十分热闹,宁妃的接连呕吐惹得了乾坤顾幸垂怜,也垂怜来了一份福气。方惟寅、韩玉鹤诊脉,宁妃有娠近一个月,继丽贵妃怀娠之后,宁妃的遇喜之事显得格外喜庆。
皇贵妃、勋嫔瞧过了宁妃,便沿着武陵春色外墙的穿花巷子出了来,彼时秋意迟迟,暑热将至,树木藤枝也都枯萎凋落,蝉鸣隐去,燕子南飞,十分清凉。
皇贵妃凝神片刻,低声道:“宁妃有娠近一个月,真是意料之喜。”
勋嫔垂眸笑了笑,便黯然抚着小腹,道:“人家福气好,年轻俏丽得宠多年,不像我这般福薄。”
皇贵妃袖着手,瞧了瞧四周并无外人,才低声道:“这个月皇上临了你几次?”
勋嫔羞涩含笑,她便红了脸颊,道:“皇贵妃主儿,这般隐秘之事您也来问我,您传敬事房的人回了话是了。”
皇贵妃抚着鬓上华胜珠饰,笑道:“你伺候皇上也不短了,前年、去年临幸最勤,怎得肚子还没动静?”
勋嫔的脸色一阵灿红,她屏退了众人拉着手与皇贵妃,便坐在一处石凳上柔婉一笑,道:“许是我身子不好,这几年落了痛经之病。”
蕊桂上了茶点,轻轻退了一丈之外伺候,皇贵妃抿了一口香茶,笑道:“若是太医不济事,我再挑几个御医伺候你,赵永年、张永清、鞠树郴都是妇科圣手。”
勋嫔含了薄薄的笑福了一礼,道:“多谢皇贵妃,我仔细吃药是了,皇上召幸宁妃也不勤,却能缓足了劲儿,到底是她有福连生两子。”
皇贵妃理着裙裾下的簇簇蔷薇绣花,靥上盈盈挂了清婉颜色,道:“皇上一向不爱眷恋六宫,一个月能有四五次就是多了,皇上将宁妃一胎托与我照顾,我不得不尽心。”
勋嫔的肩滚着彩云碎片,团花吉祥的图案,她轻抛杏眼,檀口小启,道:“姐姐费心了,姐姐眼下发青想是连夜操劳之故,这暑热将至,姐姐也要悉心调养。”
皇贵妃摇着袖子嵌的莲白底阔边,吟吟道:“秋来霜冷,你也仔细身子,我只盼来年春暖花香,岁稔时康,你为皇上诞育儿女呢。”
勋嫔的容颜生得端庄极好,面如圆月银盘,便笑道:“多谢皇贵妃姐姐金口。”
皇贵妃柔柔地垂了垂睫,道:“昨儿侍奉皇上、仁后进膳,皇上之意是过了这个月中秋,请萨满法师入宫,也好答问神灵,年岁如何?”
勋嫔扬了扬一弯秀眉,道:“听说萨满法师乃有通灵之术,神兽护体,十分显验,更说从前先帝驾幸承德、盛京,必得参拜萨满神师,敬香祈福,更是三跪九拜,叩恩仙灵。”
皇贵妃凑近了身子,肃声道;“怪力乱神,仙鬼狐怪,不是出自嫔妃之口,萨满大师是有通灵之术,可万事要讲究良心,心术端正,才有神灵相伴;心术不正,日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