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照张口无言,最终只是说了声,“啊。”
林然之伸手给她把披风沿向前拉了拉,见她手指还露着,又把她的手指塞进毛披风里,触手冰凉,挨她紧了些,轻轻嗔怪道,“为何守城不多穿点。”
“哦。”宋晚照垂了垂眸子,没有直视林然之的眼睛,相距过近,林然之见她的睫毛长且翘,低声温和道,“你在害怕什么?”
她闻言抬头看林然之的眼睛,犹豫了几分。
“他还有说我别的吗?”宋晚照道。
“没有说别的,他知道我认识你,就提一句你们关系亲密,然后与我闲聊别的,没正经事。”林然之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只见宋晚照又低下头不敢看她,最终开口道。
“我想,关系亲密能亲密到哪里去呢?最多也就那样子。晚照,你可认为你与他关系亲密?”
“不。”宋晚照摇了摇头,“他就是一个狗东西,我不喜欢他。”
“那你为何为他效劳。我细想前几月你的言行举止,明显是站在太子这边。”林然之面带忧色。
“你是不是怕我站队,最终落得跟我爹一个下场,中原又少一员将领,将来更处于不利地位?”
林然之一愣,点了点头,说道,“嗯。”
原来她担心这个。
宋晚照舒了一口气,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失落。
“于将军不参与内争,只是镇守边疆,于是安然无恙,我也愿仿之效之,但我曾在宫内狄公公的手下做过几年事,你可知道?”
林然之摇了摇头。
“那几年我暗中四处搜集情报,搜集的并不是什么宫中密事,而是朝臣之间的书信往来之类,说实话,皇帝那几个儿子的德行,我比皇帝还清楚。”
“后来我到了西北,但有时过年也会回到宫里找狄公公,来回奔腾间,人也多多少少长了点心眼,由此发现,太子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
林然之认真倾听着,见宋晚照酒劲上来了,面色有潮红,身形略有不稳,犹豫了几分,伸出手臂,把人轻轻揽了过来,夺过了她手中的酒。
“不喝了。”林然之道。
“嘿嘿,你一来,我有些高兴,喝多了些。”酒壮人胆,宋晚照靠着林然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同时头脑比较清楚,理智尚在,不忘之前的话题。
“三皇子与太子争得最厉害,人也有几分谋略,但是为人较狠厉,在朝堂上提出的谋策,好是好,就是有点不顾实际。若他执政,赵王朝可开疆拓土,但百姓生活必苦。”
“六皇子是个儒生,若逢盛世,由他治国自是最好的。”
林然之点点头,继续听着。
“想来想去,太子进退有度,反而是最好的选择,然而母族早已没落,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皇帝,还有这些年自己结的私臣。”
“他会是个好皇帝,于公,我得多帮衬着点儿。”
“……于私呢?”林然之问道。
“于私,我得活着。”宋晚照道,“只有这个狗东西上位,我才能活着,这个狗东西把他和我狠狠地绑住了,是人都知道我是太子的人,其他人上位,我活不下去的。”
“然之,我死了好几次了,我想活着,活着真他娘的好,痛苦也好。”宋晚照倚靠在林然之身上,轻轻嘟囔着,“他是狗东西,好皇帝……”
“好。”林然之缓缓把人搂紧,“你睡吧,我守着。”
她忽然有些内疚,来到这里,是想让宋晚照开心的,自己为何又要与她谈这些?
过几日再谈不行吗?
迟迟,林然之见人没回应,低头一看,这人沉沉地呼吸着,略带鼻音,面容安详。
也挺好。
大雪依旧飘飘洒洒,城内已无灯火,高处空旷,风声疾厉,棚顶颤颤巍巍,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两个人,相互偎依。
——
直至换班的士兵赶到,宋晚照被脚步声吵醒,睁开眼睛,见城外白茫茫一片无人迹,见林然之仍保持昨夜姿势不动,眼睛在注视着她。
“早。”
“好。”宋晚照头有点痛,伸手揉了揉,起身。
林然之亦起身,用左手捏了捏麻了的右臂,与宋晚照一齐收了棚与席,回到营帐。
此时军粮已经摆好,宋晚照出帐领了平时两倍的量,回帐递给林然之,边吃边托着腮看着她,翘着二郎腿,翘着的那只脚动来动去。
不似士兵那样粗鲁,也不像宫廷中人那么规矩和做作,就自然而然的。
怎么有人吃东西都这么赏心悦目呢?
宋晚照想,林然之眼神望过来了,清澈依旧,只是眼睛下面多了青黑色,看上去疲倦得很。
“然之,你吃完就在我营帐里好好睡一觉吧,今日到我给于将军汇报军情了,等会儿我就去,快马加鞭,快的话估计到傍晚才回来。”
“好。”林然之点了点头。
宋晚照虽心有不舍,也不敢多耽误时间,吃完饭匆匆地前去马厩,选了匹好马离城而去。
林然之确实疲倦得很,披风挂于一侧,和衣而卧,中途略冷被冻醒了,就散开宋晚照叠好的棉被继续睡觉。
没有梦,睡得很沉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