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跑?”林然之有些惊讶。
“是啊。他就留了封家书，跟着若存就走了。把你爷爷气个半死。但能怎么办呢?腿长在人家自己的身上，只能盼望着这儿子早点回来。”
“君寻和若存啊……”池老爷子又叹了一口气，“当真知己。”
“只是时间一长，两人犯了些迷糊，尤其是你师父，迷糊更甚，你父亲倒是及时清醒。”
谈到唐若存，池老爷子眉头皱紧，略有心疼道。
“若存是我从小关注着长大的，虽然这件事说不上对错，但我还是倾向若存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看他难受，心里疼得慌。”
“你父亲回家娶妻了，大婚那一天，城里红绸灯光彻夜，他没去道喜，在前缘寺塔顶喝了一夜的酒。”
“林君寻为什么这样?”林然之想想师父喝酒的那个场面，过于心疼，为自己的师父抱不平。
“真谈不上对错，大概人各有志吧，你父亲虽然与若存志同道合，但他心里挂念太多，动情较浅，最终听从你爷爷的话，回家娶妻了。”
“但君寻这一条路可算选错了，人太正就容易吃亏，你爷爷他们经商还有不少仇家，他在这一条路上还没有什么真本事，完全依靠外人，但别人是靠不住的。”
“你家失火了，当若存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凑巧，他听到一阵哭声，就在水缸里捡到了发烧的小孩。”
“看到你后我就想，我养吧，结果若存不把你给我，一定要自己养。”
“就这样，一个常年在外奔波的人，此后几年待在青李派陪着你，再往后，再忙也会有半年呆在家里。情这种东西，不管它是什么情，总归是消磨人的志气的，但你又不能说，它和志气到底哪个好。”
“在这段过程中，若存还找到了君寻的仇家，杀得一个不剩，若存和你，你们林家啊……”
池老爷子道:“沧临走后，若存唯一的私欲，都用在你们林家上了。那么无羁的一个人……真的一物降一物。”
“他的性子越发收敛了点，但……”
我倒愿你师父一世轻狂，好歹，别受这些罪。
“这以后怎样啊也说不清，但然之，我现在愿你一直保持现状，没有什么私欲，踏踏实实做些正事就好。”
林然之点点头。
“说来，若存还把你父亲家所有的产业都揽了下来，说是他的，实际上最后还是经我手，用我的人。”
“每年赚大笔银两，用来干嘛呢?修慈善坊，针织阁。这些都是经过皇帝允许的。
“我们拿着自己赚的钱，替那个玩意儿稳固天下去了。”池老爷子一提到皇帝，心头上了些鄙夷。
“但是没关系的，都是相互利用，毕竟有一些大的事真改变起来是很难的，也很麻烦，麻烦到整个世道都不会允许。咱们替皇帝老儿稳固天下是附带的对他的好处，但咱主要心思不在这儿，在为切切实实的人做些事。不管什么方式，目的达到了就行。”
林然之赞同地点点头。
原来，师父常问慕容涯要银子并不是他抠，而是，静思阁的进账都用给人了。
林然之感觉喉咙发紧，脑中想起了唐若存的音容。
“我偏袒的，是人，是多数人。”
他一直在做，从来不只是说说。
“统调令，有没有带在身上?”池老爷子略有浑浊却炯炯有神的眼珠看向林然之。
这么重要的东西，林然之怎能敢忘?
于是从自己中衣的腰间解下统调令，恭恭敬敬地递到池老爷子面前。
池峰双手接住统调令，细细摩挲。
“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啊，皇帝老儿给的，利用它便可调用一切民间作坊的资源。”
说罢，池峰把统调令还给林然之，要她放好。
“然之，我愿你能好好用这块牌子，而不是浪费它的价值。这是我的意思，也是若存心中所想。”
“这世上千千万万人，穷苦人也不可计数，其中有许多无地流民，你要用好这块牌子，监视各地的民间工程作坊的建造与运营。让无地男子有正事可做，而不是偷窃，让无依女子去的是针织坊，而不是青楼。”
林然之点点头，整个人的氛围沉重了起来。
池峰看林然之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笑了笑。
“这确实是一件严肃的事，但你心情可不必如此严肃，你师父、师祖他们已经把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你要做的只是走流程，差缺漏，找贪污，用正人，远比你师父、师祖他们轻松的多，但一定要用心，多长几个心眼，会区分好坏人，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不可用。”
林然之郑重点点头，池老爷子拍了拍林然之的肩膀。
“你放心吧，这些事情不是让你一个人做的，我的人在各地都有监督，只是统调令在你手里而已，目前国内的状况还是不错的，你需要每年游走一遭，实地看一下情况，基本就是中原地区和长江一带。”
“好。”林然之对池峰行礼。
“真是个好孩子，若存把你教的很好。”池峰细细得看林然之，继而想到了自家的两个孩子，也没比林然之年轻两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