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千山,过古道,行了三日,除身旁的彼此,这一路没遇到别的烟火。
以至于林然之下了山,来到池州城外,面对突然明亮起来的天空,突然出现的人气,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恍如隔世。
城外土道,城旁稀稀散散地种了两三棵树,供燕雀游戏。偶有燕雀落在一树上啼叫几声,随后扑棱到另一棵树上,或者在天空中盘旋一阵,没了踪迹。
树下有担柴的中年男人,倚树瘫坐,衣襟松散,一块麻布搭在脖子的,时不时用手抓着抹抹脖子或脸,面容也是祥和。
离城门较近处有一个小茶摊,此时并未有人,只有一个垂发黄毛童子趴在桌子上酣睡,左侧守城门的士兵会时不时抬头望望他,像是他家的孩子在城外玩。
“要想看一座城池治理如何,一看城门口,二逛胡同巷。”宋晚照说道。
“城门口见流民,胡同巷见贫乞,多走走,心里自然有数。而不是和现在的朝官一样,绫罗帐挡住视线,宝马香车抬进去,长驱直入繁华街尽头的官府,听豪言巧语,翻书本竹简查看所谓的业绩。”
林然之想象着唐若存当年走小巷的场面。
“当然,官员的业绩还是要考察的,但一定要亲眼看看现实是什么样子。”
林然之点了点头,拿手帕抹了抹额头浮出的细汗。
太阳逐渐烈起来了,额头被晒得有点疼。
以往这个点她要是练剑的话,师父会直接带她去见阴的山崖下。
宋晚照见林然之的动作,从自己行囊中拿出一把伞来,那伞见不得是什么做的,撑开后漆黑油亮,倒也挡住了太阳。
“多谢。”
“不谢。”
两人一伞内,一伞外,并肩而行,逛了逛胡同小巷。
有巷中住民摆放在巷外的杂物在,小巷称不上干净,却也四下无闲人乞儿,并不闹哄哄地,偶尔有挑担的百姓与两人擦肩,有出于惊诧或惊艳看几眼的,随后也就沉闷下头想自己的事情了。
劳苦人民都是忙碌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中循环着,遇见新奇事儿新奇人儿也许会探个头,但总归是很快缩回去,无暇顾他,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池家家主与师父是老朋友了。”不知名巷尽头一低调的深宅大院外,林然之望着古朴大气的“池府”牌匾,轻道一句,以此委婉叙述她首到池州的原因。
却没有得到平时宋晚照对她的应和,心中有些许迷惑,侧头望她,见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就作罢,向前敲门。
宋晚照也反常的没有和她一道向前。
“晚照。”林然之回头叫她。
宋晚照抬头。
“你怎么了?”她问道。
“害。”宋晚照把伞收起来,随意往行囊缝隙里一插,笑道:,“也是小事。抱歉,我有不少事瞒着你。”
林然之愣了下。
宋晚照也愣了下,心想,就……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林然之,也是应该的吧。为什么要说出“抱歉”这话?
但宋晚照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却一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进去吧。”
林然之对管家报上行留剑的名号,等人前去禀告。
记得师父曾说,池峰是他在世唯一可完全信得过的人,不必对其有任何隐瞒。
当大门再次敞开时,池家家主池峰竟亲自前来迎接。
池老爷子两鬓斑白坐在轮椅上,面上带着与故人重逢的欢喜,忽见这两个面孔略熟的女娃,恍惚了好几秒,清明的眼神变得污浊了些,眼眶周围的颜色都变红了,笑容依然穿在脸上,问道:“若存不来啦?”
林然之咬嘴唇,嗓口是说不出的酸涩,郑重点了下头。
几人来到厅堂。
“晚辈行留剑传人,揽尘剑林然之,见过池家主。”
林然之行礼。
池峰观赏林然之好一阵,如故人临,伸手虚扶,管家便向前把人扶起来了。
“晚辈伶仃刀宋晚照,见过池伯伯。”
“宋晚照。”池峰端量了下,点了点头,心落了下来。
身形虽瘦小些,然而身形挺拔,目光坚定有神,不失野性,也不失将门英姿。
只看这人立在面前,池峰心里那些因流言蜚语而对此女生的担忧就消散了大半。
“观儿可是常念叨你呢,到底是想你。”
宋晚照低下头。
“一路劳顿了,来这儿就是到家了。”
池峰使了个眼神,管家立刻派人去洒扫庭院住房。
一顿茶的功夫。
“二位请随我来。”管家引领两人前去洒扫的庭院,“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二位在此先休息一下,傍晚时刻还请赴洗尘宴。”
“劳烦。”林然之作揖。
三日奔波的疲惫在身心放松时倾之覆之。
林然之是被一阵打斗声吵醒的。她见窗纸上金光遍布,兜住了大半光辉,只照进屋内几分亮,金辉一闪一闪,原是窗纸上有两个人影在疾速的动作。
林然之起床气未消,头发微散,盯着这有打斗身影的窗纸,眼睛一眨不眨。
上面并不是有全部人影,但管中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