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照这一指点得可够狠,林然之直接睡到大半夜,当月光位于天空正中央,穿过窗户吻到林然之眼睛上,人才幽幽转醒。
林然之恼于宋晚照的偷袭,然而此刻浑身懒洋洋的,头脑也很清楚,仿佛随时可以做任何事一般。
于是,最后那点恼怒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并且她不得不承认,睡足了之后,难过归难过,自己似乎可以接受师父死亡的事实了,不会像以前一样有过于偏激的想法。
究竟是不是掌门师伯害了师父呢?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要害师父呢?
也许林然之都没有想到,面对这两个问题,她似乎默认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即使没有证据。
此刻她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第二个。
从窗边望向漆黑的天空,月光太好,以至于星星都黯淡下去了,林然之见此,心里颇有惆怅,然而脑中灵光一现。
“月光太好,群星黯淡。月光太好,群星黯淡......”林然之嘟囔了几句,想要抓住那点感觉,然而......
肚子饿了。
可是大半夜的,食堂关门了吧。
她惴惴不安地去小厨房,见里面还有一些蔬菜,暗自庆幸。
幸好当初和师父出行的时候,因太激动冒失了一下,没有把蔬菜送到食堂去,不然的话,就没有吃的了。
熬了份蔬菜汤,待它变温后,林然之一饮而下,随后换上夜行衣,想了想,把揽尘剑与行留剑在师父床中一个狭长暗格内放好,找了把普通的剑,蒙上面。
她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派内夜间巡逻的弟子,来到玄苍门。
正至玄苍门口,她见慎言阁内,掌门的灯刚刚熄灭,然而人未睡,而是出了阁门,朝门口走来。
林然之第一次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只觉心跳如鼓,连忙闪避,在掌门从门内走到门外时,二话不说从墙外翻到墙内,却不小心被墙上的碎刀划破了手。
一滴温热的血恰好落在掌门养的猫上。
林然之落地时,因刮蹭到草叶而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正惹得此刻有点草木皆兵的掌门有所警惕。
然而掌门睡在草丛中的猫醒了,盯着落在地上的林然之,“喵呜”一声,随后钻入草丛,又快速窜到墙上,屁股对着掌门,尾巴摇啊摇。
掌门看了这只肥猫一眼,转身前行。
林然之在“搜寻慎言阁”与“跟踪掌门”上犹豫了一瞬,便毅然决然地继续搜寻慎言阁了。
她心里有数,跟踪绝对被发现。
玄苍门关紧了,即使她点烛火也不会被外面巡逻的弟子看到。
但林然之还是谨慎为妙,不敢点掌门屋里的大烛,而是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支堪堪照明的小烛,点燃后打量四方,搜看桌案上的信件。
林然之记得师父曾随口提一句,慕容涯每封信都有专门记录的书本,写上来信人与日期。
她在书架上搜寻一顿,看到了那个记录本,打开翻翻,确实很全,但未曾看到杭州知州与掌门的通信。
暂时压下心里的怀疑,林然之沉住气,仔细搜寻桌子上的信封,亦没有来信。
反而……
她蹲在地上,照着落地烛灯脚,木制地板上有一处刀削痕迹。
如果信件是在屋里烧的,木制地板上必会留下烧痕,也许他怕万一有人搜查发现这样一处异常,便拿刀削干净。
……欲盖弥彰。
看样子慎言阁是没有证据了。
林然之刚要走,忽闻窗外有异响,惊忙吹灭小烛,耳闻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下一横,钻进掌门的床底下。
整个人忽然被禁锢住了。
出于本能反应挣扎,却被禁锢的更牢固。
那人一腿搭在林然之的腿上,一手箍住她的腰,见她还不听话,伸出另一只手掐上她的脖子。
命脉被人握着,林然之不敢乱动。那人见人乖了,松了手,在林然之耳边吐了口温热的气息,惹得她耳边微痒。
她恼怒,刚想再次挣扎抵抗,耳边又传来一声:“嘘。”
紧接着,门被打开了,林然之屏息不出声——彻底乖了。
慕容涯自黄昏出行后回来就一直待在房中,但总有一种错觉——阁中有第三人。
于是慕容涯故作从容地在桌前处理今日的情报,实则全身心戒备。
无愧剑就搁在手边,是一有异动,他能立刻反应的速度。
……
他正襟危坐直至深夜,都没有第三人出来。
慕容涯觉得,自己在场,这人要逃都没法逃。于是故意出门逛了一圈。
然而回来后,他还是觉得阁中有别人,甚至疑心更甚。
忽然想到,今日自己对常在墙角打瞌睡的猫都如此警惕,慕容涯叹了口气。
“师弟啊,是你回来看我了吗?”慕容涯道。
林然之听见后心里一颤。
我剑名无愧,少年时愿一生无愧于己,无愧于人,然而到老,竟是再无好梦,夜半人频惊。
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人死后,慕容涯忆起唐罗存种种的好,心里的负罪感越来越重。
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