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唐若存的师父死了。
至此,长行剑被悬挂在静思阁的墙上。唐若存背着行留,一个人继承先志,一人继续过着双人行的日子。
后,踏西北定蛮夷,唐若存执行留剑一出,名震八方。
长留剑与长行剑逐渐被人淡忘。“同济苍生”存在于唐若存的口头、心上。他亦有私情,但私情欲燃,锦书无处寄。
春困、夏行、秋游、冬眠。经年岁月催,年年几举白螺杯,满朋高座,知音无处寻。
敌友皆问行留剑,无人再问剑长行。
世人且唤他唐道人,无人再唤一声,长行若存。
……
唐若存自知经脉尽断,心下茫然又不甘。
这就到头了吗?
可有好多事没做呢。
一人之力终究绵薄,但他尽心了,到最后放不下的,就眼前这孩子了。
不知怎的,唐若存心头竟夹杂了一丝莫名的情绪,破土而出,瞬间与全身的剧痛汇为一体。
林然之泪珠滴滴落下,打湿了唐若存的眼睛。唐若存眼神恢复些清明,道:“葬…我与长…行。”
我对生民也算无悔,且去寻……长留君寻。
“然之……别哭,回家。”
唐若存抬手,试图要把林然之的眼泪拂去,然而右手手腕齐断,终是无力下垂。
“师父。”林然之抱住唐若存,下巴置在唐若存的肩窝处,眼神茫然,不可置信。
“师父。”
“师父。”
……
四下太静了,静得林然之心发慌,头脑混沌一片,她的脸颊轻蹭着唐若存的鬓边,就这样一声一声茫然地叫着。
她也不知道为何,只是打破这似四下无人的死寂、听着自己的声音,才能感受到自己还存在,也仿佛怀中的人存在一样。
徐展迎与黑衣女子立于一旁,不知所措,无人出声。
“然之……”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展迎唤她一声,“把唐师叔安置好吧。”
尸体若是僵了,死相都不好看。唐师叔生前是那么注重仪态的人……
其余的话,徐展迎不说,林然之心里也有数,只是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怀中抱着的逐渐冰凉,林然之脸贴在唐若存的脸颊上,占了几分污浊,想着也许能暖热些,然而终究是不可逆转。
师父死了。
她的师父死了。
林然之嘴角一撇,眼中的泪花又涌出来了,她无声,却泪水不止。
林然之起身,将唐若存在地上放平。她把唐若存脏浊的外衣脱下,见他的中衣上还有几处血迹,一时不知该如何了。
“包裹……不见了。”林然之出声,嗓音已嘶哑,鼻音浓重,听上去不同于以往的清晰疏离,更加惹人怜惜。
“包裹?”黑衣女子出声了,捏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她好像见过。
她当时一刀不慎、好像砍断了唐若存肩上的什么东西。“我好像知道,我去找找。”
说着,黑衣女子向着她与唐若存之前打斗的方向前去寻找。
徐展迎正打算解开自己的外衫给唐若存换上,闻言顿了顿手,若无其事。
黑衣女子轻功跃于树梢间,时不时落在地上,模拟着自己与唐若存的打斗路线,终于在一树上找到了一个包裹。
此包裹堪堪挂在枝尖上,将落不落的,此外,枝尖还挂着一块布。
黑衣女子轻功一跃把包裹从树尖上摘下,挂在自己身上。伸手摩挲了下这块布,还未来得及思考它是何处来的,树尖忽断,她一个不慎,整个人从树上跌落,趴在地上,头磕在一个硬东西上,一阵剧痛。
“妈的。”黑衣女子两个胳膊肘撑地,坐起身来揉了揉额头,额头很快肿起一个肉眼可见的大包。
今儿到底是遭了什么霉运……
黑衣女子伸手在那个硬东西上一摸索,像是银块……
于是她取出火折子,利用现有的树枝生了一团火,四周被照亮了。
她环顾一圈,只见有几个银块和衣物散落在各处,还有一个包裹,已经坏得装不下东西了。
想必这个坏掉的包裹是刚刚那个女弟子的了。
这才两个包裹啊,可刚刚是三个人…黑衣女子环顾了一圈,再没找到别的包裹。
因这一包裹已坏,她只得把散落的东西暂时装入自己的行囊。
灭火时,她漫不经心地朝那块布一瞥,忽然觉得这形状有点熟悉。
伸手把布从树枝上取下,借着火光,她认出了,这是一块白色的内料。
在宫里,女子的内料都是绣着花枝和水畜的,她还没见过这么素净的。
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黑衣女子的脸红了红,想了想,总觉得把它丢在荒野处不太好,也放入了自己的行囊中。
到时候一并还了去……
熄灭了火,她迅速地赶了回去。把唐若存的包裹往林然之身上一甩,说道:“这个应该是你师父的,你的包裹已坏,东西暂时在我这儿。”
林然之点点头,把包裹交给徐展迎,无需多说,徐展迎明白了她的意图,于是林然之独自前去碧水江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