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别样的美感。
不知是不是我的回答有些出乎老人的意料,片刻的沉默后她说道,“可问题便出在这片云上,它多了一针的痕迹。”
我循着她的描述找到了曾经修补和犹豫的痕迹,“所以您就将它换了一个不同的形态”,云尾多的一角被牵引着勾起,紧连着远处的山尖与远山遥相呼应,“就像云彩从眼前之景摇曳着飞向远方一样,而在跌宕的婉转之间就如同可以看到风的轨迹。
“或许,正是因为独特的形态,我第一眼注意到的也是这些飘散的云彩。”
见老人没有任何回应,我细细打量周围的刺绣,麋鹿眼睛里跳跃的色彩虽不同寻常却如火苗一般灼灼闪光,让温顺的同时增添了一分自由与野性;绛红的花瓣片片舒展唯有一瓣微微低落,虽描绘盛夏之景却增添了初秋的气息,正如世间万物盛衰交替生生不息。“所以那些不够完美超出常规的笔墨,有时候却成为了元气淋漓的描绘,当接纳所谓的瑕疵之后他们反而成为了第一眼望去最灵动最值得推敲的点睛之笔”,我小声地说道。
突然,纺织之声慢了下来,我立马噤声,害怕刚才大胆的发言冲撞了老者。“值得推敲的点睛之笔吗……”老人的声音颤抖了。
“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寻找到自己人生的极限和边界,我们向往美好,我们也尽力而为,并乐在其中。不被边界所束缚所奴役,悦纳现状耐心前行,或许才是人生中绝大多数时候的舒适状态。”我想了想,这句话不仅是对老人的回答,也是说给自己听,虽然自己仍在摸索中还尚未明晰,但一次次的思考总能逐渐拨云见日。
“完美并非毫无瑕疵,丝绸如此,人亦如此。”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说道。 他逆着房间的烛火站立面容已不太分明,低沉的声音让我有些吃惊,似乎是有着什么我没能理解的言外之意。
纺织机再次开始轻轻颤动,丝线摇晃纺锤敲打发出铮铮之声好似人的呜咽,断断续续的沉吟传来,“完美……并非毫无瑕疵……人亦如此……”机杼开始剧烈地颤抖,整个地板也开始随之震颤,摞在地上的丝绸开始翻飞拍打着墙壁窗棂发出咚咚的撞击声,烛光倒映在墙壁上像一团火蛇夸张地舞动。突然,正在纺织的淡蓝色的丝线如同有了自主的意识,似是要将纺锤环绕包裹如箭矢般飞速交缠,在光影的混沌中风声猎猎,如黎明前夕光芒挣脱云翳即将裂光而 出。眼前的一切都晃动不止,眼见着老人就要被丝线吞没,我急于寻找能够阻止的办法,斩断丝线似乎最显而易见,可又不免担心伤害老人。少年站在我身旁,高度的专注使得他的身影更加笔直,我似乎还能听到少年衣袂拍打之声, 他腰间银白的刀鞘在烛光的映照下时而放射出耀眼的白光,少年左手紧握刀鞘右手紧紧攥住刀柄,不知是否因为房屋的晃动,紧握刀柄的右手剧震不止。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在眼神相撞的瞬间,少年的手竟颤抖着缓缓松开了银 色的尖刀。
“裂帛!”一声老人的嘶吼尖锐地穿堂入耳,烛火更加痛苦地张牙舞爪,风声呼啸着翻滚着如咒语般引发我的阵阵耳鸣,“姑娘,帮我!”一个遥远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
我不再犹豫,右手抽出少年腰间的银刀,侧身挺进风中。
刀刃吹发可断,阵阵裂帛声在我耳边炸裂,淡蓝色的线条在我眼前飞速划过混乱了视野中的一切,我好似身处漩涡之中细细密密的丝线抽打着我的手臂,无比真实的痛感在小臂上蔓延浸透了衣袖火辣滚烫。随着最后一根丝线的断裂,巨大的气流扑面而来,我不禁气息一窒,便如同被人实实在在隔空打了 一拳般向后飞去。我紧闭双眼,随即被摔在一块厚实的丝绸上,温软的丝绸让我丝毫没有在烈风的鞭挞中感到疼痛。“当”地一声,雾色乍起,待雾气消散, 屋中一切都尽数化为飞灰,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我们面前,面容含笑,眉眼平和,一身茶白色的素裙使她更添温和,虽然深深浅浅的皱纹已布满脸颊,但我仍然一下子便注意到了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和少年一般的双眸如同水天相接之处的云影天光。
“荀溪,如果你见到她,替我向她道歉。”在我们向老人作别转身出门的时候,老人对少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