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枝一出声,银莘和孟徽立即惊醒,见她醒了,两人憔悴的面容上多了一抹喜色。
“阿莘,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银莘扭过头,不肯在孟徽的面前丢了面子:“我才没有哭,风迷了眼睛罢了。”
夏枝也不拆穿她。
看到孟徽的脚缠了绷带,夏枝问:“脚怎么了?”
“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孟徽眼睛半刻也不愿意离开夏枝,他随口答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夏枝。
夏枝被他看得有些心乱,叫银莘推他下去休息。
两人刚依依不舍地离开,云一就进房来,朝夏枝行礼:“掌事,夏将军来了。”
“请她进来。”
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夏枝坐起身,等着夏明容进屋。
“你怎么样?”
夏明容一进门,就关心起夏枝的伤。夏枝只说是些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她才放下心来。
“今日找我,不止是来看我的伤吧?”夏枝见夏明容眼神有异,开口问她。
夏明容是个直性子,不喜欢弯弯绕绕,她将甲片拿出,问夏枝:“我在迎客楼遇见一个红衣女子,是你的人吗?”
“是。”夏枝也不瞒她,“楼中的尸体是我让人放的。”
夏明容瞳孔微缩,想到那尸体的烧焦程度,开口质问夏枝:“你早就知道,迎客楼会有一场大火?”
夏枝没有立刻回答,她用手指敲击床沿,平静地看着夏明容。
“知或不知,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
“你今日拿着青女身上的甲片找我,是想要确定什么?确定我对那一场大火一无所知,我纵身进火海不是故意为之,而是义气使然?”
夏明容被问得哑然,沉默了半晌,她才开口:“我不知道。”
“你知道。”夏枝说得肯定。
“迎客楼一案,已经惊动陛下,两党搅入其中。发现青女踪迹的你不免在想,我是否是借元宵的一场大火,燃起北墉朝局的纷争。”
“我并不在意朝局如何,我只是……”
“只是单纯的,不信任我。”夏枝抢过夏明容的话。
“你期待今年的元宵节,没办法接受我利用它来搅动风云。”夏枝看向她的眼睛有了些冷意,“可是,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利用它来开局?”
因为……不完全信任……
夏明容不可否认,她确实欣赏夏枝,但要说能让她全身心信任的,只有夏家军那帮兄弟。
夏枝说得对,她今日来,说是坦荡,但其实就是不信她,如果完全相信,便不会开口问。
“夏枝,我只是想知道你派人去做了什么……”
“火是我放的,人是我杀的,同你的约定也只是逢场作戏,我进火场也是为了日后的棋局铺路。”
夏枝对上夏明容不可置信的眼睛,有些失落地开口:“如此,你满意了?”
夏明容有些不知所措。
“疑窦既生,无论我作何解释在怀疑我的人眼里,都是巧言令色。”
“我没有觉得你巧言令色,我承认我对你确实不够信任……”
“我没有说是夏将军。”
夏明容想解释,却被夏枝堵了话头。
一句夏将军,又将她们之间,拉开了距离。
夏明容很少与人发生这样的口角,她心里像有千斤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见夏枝这样生气,她实在没招,只想仓皇而逃。
“夏将军。”夏枝叫住她,起身下了床。
夏明容转身,回头看到夏枝裸露的后背上,大片狰狞的伤口正往外冒血,染红了包扎的白色布条。
“你我已不是十几岁的意气少年,没必要为了这点事误会。”
将衣服重新穿上,夏枝继续说:“若你见我这般伤情,仍觉得我是别有用心,那就当我们从来不识。”
见夏枝占了半个后背的伤口,隐在中衣下,夏明容首先是心惊,然后铺天盖地的愧疚袭来,打得她后悔不已。
夏明容刚要开口,夏枝抢先说:“夏将军请回吧,我累了。”
夏明容唇瓣微启,又合上,最终转身离开。
她走后,夏枝坐在床上用手巾捂着脸,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招,用得不好。
夏枝有些无奈,十几年了,想起一些前尘,总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原本夏枝打算,慢慢解开夏明容,因为当年的一念之差让先定北侯被诬陷,再不会轻易信任他人的心结。
可夏明容看她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想起,在南芜流浪漂泊时也受到过同样的审视。
她不免将话说得重了些。
“唉……”
孟徽在夏枝的叹息声中,自己推着轮椅,从门边挪走。
他其实想跟夏枝说,无论什么境遇之下他都无条件地信她。可,人往往更愿意独自舔舐伤口,贸然闯入别人疗伤之地,会让人心生戒备和恐惧。
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夏枝托付信任的人。
……
接下来的几天,夏明容再来拜访,达叔都听夏枝的吩咐,将人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