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枝当然信她,让她跪着只是希望她能明白自己不再是夜楼里的婢女,做事需得硬气些,才不会受人欺负。
见她哭得可怜,夏枝起身扶她:“我信你。”
对上气急败坏的刘晔,夏枝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哭可以,先收拾了欺辱你的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是我夏枝一等护卫该有的作为。”
刘晔被打倒在地,一股腥甜从喉咙中涌出,他吐了一口混着两颗牙齿的鲜血,觉得天旋地转,分不清东西南北。
吴宪见他这般惨状,于心不忍,孟徽见此,开口道:“吴宪,他的所作所为,丢了云山书院的脸,也辱没了先生的名誉。妄你自诩崇拜霜梨居士,竟连这点是非都分不清。”
吴宪自知理亏,哼声道:“你说我我认,别攀扯霜梨居士那般顶好的人。”
夏枝挑眉,扫了吴宪一眼,没说话。云一与橘如对视,默契地保持沉默。
“刘晔无礼伤人在前,污蔑姑娘清誉在后,无论蝶衣姑娘如何处理此事,我都先替师门出此浪荡狂徒,向姑娘道歉。”
站起身来,孟徽对着夏枝和蝶衣躬身行礼。
他的一袭素衣下,装着该有的傲骨,却没有半分世俗傲气,谦卑自守,明礼仪知廉耻,当得起“文人”二字。
蝶衣看向夏枝,夏枝将她因为紧张而绞着衣袖的手掰开,让她正视孟徽。
“蝶衣,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做主。”
说完,夏枝坐回桌前,看着依旧保持行礼姿势的孟徽,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公子……我,受不起你如此大礼。”蝶衣怯生生地说。
“姑娘当得起。”
孟徽回答得坚定,竟让蝶衣有一刻失神。
她当得起?!她曾在一滩烂泥里,为奴为婢。听过最多的话是“你也配!”“你一个奴婢!”,时间久了,她都忘了自己是一个人。
她在鞭打与辱骂声中,爬过死人堆才活了下来。没有人,像夏枝和孟徽这样,告诉她,她可以为自己做主。
她想哭,又记起夏枝先前说的话,忍着泪,福身同孟徽回礼:“蝶衣,应公子的歉。多谢公子。”
听她这样说,孟徽才慢慢起身,让出路来。
站在刘晔的身前,俯视他,蝶衣努力平息心绪,开口:“你说的没错,我曾在风月场上呆过。”
“可那又干你什么事!我如何生,如何死,都是我的事。你觉得我非良家子,为人必定轻贱,但你为云山书院的学子,品行也并不高洁。”
“姑娘已经替我打了你,我也不想脏了我的手,你自去和同窗说明情况,如有半点不实,我送你与今日亡命的匪徒结伴而行!”
蝶衣说完,转身立在夏枝身旁,脊背挺直,眼中生了从前没有的自信与释然。
吴宪见几人不再追究,终是顾及同窗之谊,扶着刘晔走了。
对于蝶衣的决定,夏枝并没有多说什么,事情已定,她才腾出时间问孟徽的伤。
“我让橘如去拿伤药。”
孟徽拉住她,又快速放了手:“阿姐,我真的没事。”
先前捂住脸的手帕,在他对蝶衣道歉时已经拿开,左脸上还有些血迹,但血已经止住了。
云一和橘如替蝶衣擦泪冷敷,夏枝便牵过孟徽,沾湿手巾,替他擦掉血迹。
孟徽窜了个头,不似当年那般瘦小,夏枝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故而要替他擦拭,便得踮起脚来。
孟徽见此,主动俯下身,将脸伸过去。
“今日见你处事公正,我心甚慰。不禁感叹,当年我将你送去靖州,是个正确的决定。”
“阿姐的决定,从来不会错。”说完,孟徽又道,“当然,我也是很厉害的,阿姐怎地也不夸夸我?”
孟徽这般,让夏枝仿佛回到年少时。
那时候,孟徽刚住进霜梨小院,是个小霸王,成天和街坊邻居家的孩子打架。为此,夏枝每天至少要上三家赔罪,她实在头疼,就威胁他再闹就送他走。
十五岁的孟徽,打架从来都是冲在前头的孟徽,第一次哭得心碎。
具体的情形,夏枝已经记不得了,脑子里唯一的印象,就是孟徽抓着她的衣袖说:“为什么,你就不能夸夸我……阿姐……别丢下我……”
眼前的脸与她十八岁时抱着安慰了半天,才止住哭声的人重合起来,夏枝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姐想到了什么?笑得这样开心。”孟徽问。
“笑你还是小孩子脾气。”
接过夏枝手里的手巾放入盆中清洗,孟徽道:“我已过弱冠之年,不是小孩子了。”
夏枝也不同他争,拿药帮他涂抹伤口。
“你这张脸不能留疤,不然探花郎可没你的份。”
孟徽笑道:“阿姐对我这么有信心?”
“赵先生教出来的弟子,自然不会差。”
夏枝说着,用指腹沾了药膏,半开玩笑地说:“都说榜下捉婿,到时候我去凑凑热闹,说不定也能捉个俊美郎君。你要是见了合适的,记得同我说。”
孟徽撑在膝盖处的手掌紧了紧,他认真地问:“一定要俊美无双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