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又知道茹儿的心思?
茹儿摇头道:“我也不瞒你,如今我刚刚攀上一头高枝,将来指不定如何呢!娘你别管我怎么,横竖有不尽的银子花就是,只等我到了年纪,娘娘赐份嫁妆出去,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嫁人。”
“儿啊,宫女说出去好听,也是伺候人的,能有多风光?”
茹儿冷哼了一声,贴过去道:“娘娘身边从前有个叫桃胶的丫鬟,旁的有限,只一点,人家是打小跟过的,后来嫁了神机营的纪大人,光陪嫁银子就值这个数……还有庄子田契。”
“这么多!”她娘吓得嘴巴张得老大,半响方反应过来,喃喃道:“我的娘,俺一辈子能得这么多银子摸一摸,死也值了!”
“
咱们主子可是皇后,宫里谁不听她的?是独一份的荣宠,娘家人又得力,什么国公大统领,还有一竿子的富贵亲戚,她家老太君……”
茹儿摇头晃脑,如数家珍般向其母炫耀着当今皇后的荣宠。
她娘听得直咂舌,又道:“你也说那什么桃的人家是打小情分,像你半路不沾的,能跟人家比?”
“原是没这盼头。可我最近走了鸿运,偏遇上咱们主子身边第一把手的垂青,她老人家是宫里顶顶的老人,娘不是我吹嘘,连皇后娘娘还问她拿主意!她还收我作干女儿,你瞧这长命锁……她将来还要收我作女儿咧!”
“喲,连个锁都这么精致,皇宫就是好。慢着,她收你作女儿?”
“是啊
。”茹儿得意道。
她娘听了却沉下脸,不悦之情溢于言表:“你是我生的,以后我还指望你给我们养老送终,这又算哪门子新闻?”
“嘘——别嚷嚷先,让人听见像什么?”茹儿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都是些生面孔,不相干的。她刻意找了内务府的公公,将探亲时间与太和殿其他宫人错开,原就是怕有些话不好熟人听去。
“你现在明白了吧?”茹儿让其母贴过耳根来,与她说了里头的要害关键,认母是其次,重点那端嬷嬷没有什么亲人,将来那大笔的家私自然是给这个女儿的。
过继了去,无非就是十年八年,她两脚一瞪死了,给她摔盆哭丧演一回孝子,事后谁会较真?
她娘
这才绽出贪婪的笑颜:“咱们家就数你最聪明,若是这样,你那表哥我也不教你哥嫂撵了,你在宫里吃穿有供给,多攒点钱给弟弟侄儿们过年裁新衣。你就殷勤些,伺候好你那干娘,她要过继便过继,怎么着都行,只一点,你将来得了银子得分一半给你哥嫂和几个弟弟,爹娘以后全指望你咯!”
“我心里明白着,不用你多说。”茹儿笑嘻嘻道。
母女俩又拉了些不要紧的家常,将从家乡带来的小吃递给她,嘱咐她在宫里勤快做事云云。
端嬷嬷已经没有心情听下去,将食盒塞给看守的太监,独自一人回太和宫。
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坦白来说,她在宫里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什么
真的假的虚的实的没见过?她自认在对待茹儿这件事上,确实草率了些,欠缺周全的思虑……可能全怪她吗?
她也是人。
年纪轻轻背井离乡入宫,天天伺候那些娇贵的主儿,一个不慎就是挨板子,丢小命。好容易摸爬打滚到今天,多少苦楚不足为外人道,夜深人静,她无数次拥着被子哭泣流泪。
茹儿这丫头有些急功近利她是知道的,但嘴甜会问候人,关心人,又是同乡,端嬷嬷心里就贪恋这点尘世温暖,也可以说是遗憾吧?
银子,宝物,到了她这个年纪早看淡了。可若对方存了心算计,那就变味了,如同一碗熬了两个时辰的上等燕窝粥里,忽然掉进一只苍蝇,真真是倒胃口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