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心想这孩子自小没了娘,父亲又不在身边,难怪如此别扭。于是温声道:“瑁疆,谢谢你肯叫我母亲。我也知道我没法跟你娘比,不奢望你对我多恭敬,只是你爹和你祖母都十分心疼你,你不该让他们牵肠挂肚。”
“我知道了,母亲。”李瑁疆低垂了脑袋,乖乖等着挨训。
舒氏悄悄抿了下嘴角,正色道:“你能回来我很高兴。幼安和归儿都还小,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你是他们的大哥,将来是要承袭你爹爵位的。如果不好好与我相处,传出去早晚会落人闲话,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上来,弟弟们如何拿你作榜样。”
“什么?”李瑁疆楞了一下。
自他叛出李府那天起,他就没想过还有机会继承爵位,成为这个未来的当家人。舒氏可是
生了两个儿子啊,她女儿又是皇后,我朝并没有非传长子的习俗……
“这是你的责任。”舒氏强调了一句。
“谢谢母亲。”李瑁疆喉咙一哽,明白她的意思。
夜里,舒氏把立瑁疆为爵位继承人的事跟国公爷讲了,此事虽也合他心意,却有些觉得对不起舒氏。
毕竟舒氏比他年轻,万一自己先一步去,将来瑁疆不孝顺她怎么办?
舒氏无所谓道:“此生能嫁你,我已经别无所求,这个爵位本来就该是瑁疆的。幼安和归儿还小,也不是长子,他们将来若想建功立业,文有科举武有武道,你担心什么?”
国公爷想了想,也是,他李家的儿子不愁前程。只要悉心教养,长大必定成才。
舒氏心里一个重担也放下来。
她并非不想自己的儿子出
人头地,可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李家对她好,她不能贪心。李瑁疆过去是有错,可他也是夫君的儿子,所谓爱屋及乌,舒氏心底早把他当自家人看待。
唯有一件事,国公爷一直压在心底没有说。
转眼间又开始入秋,天气越发凉爽起来。
朝起推开窗,一阵冷风嗖嗖刮来,满园金灿灿的菊花沐浴在细绵绵的秋雨里,远处亭台楼阁写意如泼墨。大街上姑娘媳妇儿持着油纸伞,花花绿绿的伞面像游鱼一样穿梭着,从高处俯瞰,似水莲浮在上面,不过大家都挺高兴,因为今年是个丰年。
果农担着满满两大箩筐鸭梨在屋檐下避雨,他旁边是个卖山楂的小女孩,穿着素青色衫子,提篮里的山楂又大又红,颗颗饱满。
卖烧饼的躲在大撑伞下,灰色的
伞面有几处补缀过,微微有些漏雨。
“卖烧饼了!”
“卖鸡蛋咯!”
“卖秋葵!”
……
形形**的叫卖声充斥着繁华的望京街道,绸缎莊的老板笑眯眯地迎送客人,首饰店的姑娘殷勤地夸赞一名贵妇,对面九宫斋的招牌被雨水冲得发白,带着黄玉扳指留小胡子的掌柜悠闲地站在门口。
现在还不是饭店,他一只手握着个玉壶,一直手背在身后,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回去吧。”江宁郡主放下马车帘子,对苏若道。
她一时兴起出来逛逛,之前一直喜欢的那家茶楼的说书先生告老还乡了,新来的先生说得也不错,却总少了股子历经沧桑后的厚重气息。她在江南时就喜欢听人说书评书,江南大大小小的茶坊,养了怕是有好几百位风
格迥异的先生,还有女先生。
他们有的年纪轻轻,有的五十好几,花白胡子打着颤儿,将手中的折扇一敲,众人脖子都伸长了。
路过九宫斋,她忽然让马车夫停下来,掌柜大约也没想到这个点就有人吃饭,怔了一下道:“姑娘今日想吃什么?”
江宁郡主没有说话,从马车上下来,苏若忙撑起伞为她挡雨。
九宫斋是京中有名的酒楼,以做北菜出名,孝帝年间就有了,是个响当当的老字号。像这样的世家菜,在京中称得出名堂的大约七八家,九宫斋排名不靠前也不靠后,比起前面的四五家要低调许多。
江宁郡主走进大堂,见里面陈设一律以大气粗狂为主,桌子都是花梨木的,桌上的茶具一律为龙泉青瓷。可见它的主人并非什么不讲究的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