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垂将死的周大人看着那桌子上的瓶子，看了一会儿又看着这位不入陛下眼的杀神，说不出是后悔还是如何，也可能是认命吧，就缓缓说了，
“毒杀楚小公子…是我们做的，奉太子殿下的命，自他离了宛陵山…我们就着人跟着了，可没出府城就跟丢了，但想来……他是一定会入京的。”
“后来，我们的人见到您……在城外等人，就追上去了，但这是京都，不比别处，稳妥起见，我们又把消息……透给安王了，水桥巷的击杀是……是我们两派合力做的。”
可这本来落败颓废的周大人竟又癫狂起来，挣着锁链往前探，虽然是徒劳，可那声音声嘶力竭——
“可是，六王爷，您以为陛下真的需要这样一位盖过储君风采的年轻臣子吗？！”
“怀璧其罪！”
说完这个，他又狰狞一般，可任谁都能听出里头不加掩饰的嘲笑——
“楚小公子这么聪慧，不该不明白的！他该藏拙的！”
杨凌也笑了，笑得极尽讽刺，“是你们不懂他！”
“因为他想要这大周安定！”
杨凌压下翻涌的怒意和无尽的凄凉与心痛，语气犹如化不开的寒冰，“带走，随我面圣。”
征调了两个狱卒抬着垂死的周大人，就在这么众目睽睽下，杨凌走在前头，身后是元一和墨痕看着防止他自尽，穿街走市，行了没一会儿又与抬着几十具隐隐泛着尸臭的黑衣死尸的人会合，那死尸的衣服都似是湿透了，还会时不时的透过担架淌下些粘腻的水滴来。
近百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顶着沿途街市所有人的目光往前走，最前面带路的是杨凌，自从大婚、申斥、捉野猪、抢粮，他这张脸在京都也算无人不识，可也是毁誉参半。
议论声在一行人走过去之后才敢大声些，有不少好奇的想知道他们会去哪，就佯装瞎逛不远不近地跟着，也没人将他们呵斥开，于是他们胆子越来越大，跟着的人也越来越多，直到行到宫门前。
跟着的众人这才知晓这恐怕是桩大事，可谁也没人回去，笑话，这么乌泱泱的过千人，难道今上还能下旨把他们全杀了？
守门的六个侍卫是羽林卫的，见着这个其中一人赶忙上前行礼问，“王爷，您这是何故？”
杨凌杀意凛然地睨了一眼，那人腿一哆嗦，也不敢再问，可也不敢让开。
杨凌声音不大不小，就连一旁围观的站在最前面的百姓也听清了，“进去回禀父皇，若是不想一些丑事让大周百姓人尽皆知，就让儿臣进去。”
这事不小！
所有人都这么想。
上前的那个羽林卫更是觉得今日这替人换班真是没看黄历，青天白日轮个值守个宫门都能摊上这要命的差事！
可不敢不听，飞快跑进宫通传了。
明泰帝得知这阵仗，想着近日楚淮的中毒和这杨凌的一直告假，还有那水桥巷胆大妄为的刺杀，心说苦主终于上门了。
可还是气，关起门私下谈不行吗？！
非要这样！
就这么一气之下将能摔的都摔了，勤政殿地上什么色的碎瓷都有。
“让他滚进来！”
德福心惊胆战的应了，两脚发软的挑帘跟那外头已经打哆嗦的侍卫说了，踉跄着爬起来逃命似的往宫门那儿跑。
就这样，杨凌这百余人带着别样的见面礼站在了勤政殿外，可他看着朱匾金字的‘勤政’二字，打心里觉得极其讽刺！
杨凌将人都留在外头，自己孤身进殿。
德福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脸怒意的明泰帝身后，杨凌看着这一地碎瓷，拿脚踢了好几下，临跪之前怕伤着自己还用衣袍拂了又拂，主要他想着自己伤了不要紧，可让他哥哥心疼就不好了，所以还是他自己小心些吧。
杨凌这样子，看得明泰帝恨不得将仅剩的能砸的玉玺砸过去，而一旁的德福心说祖宗欸，您再这么使会儿性子陛下都得给你气宾天了！
好不容易跪下后，却是连安也没请，直接道：“父皇，这是儿臣昨晚练的字，请您过目指点一二。”
德福看得是心惊肉跳，生怕这祖宗没等陛下喊起身就借着递东西起来，还好还好，杨凌没起身，只是从宽大的袖子中取出一张对折的纸来，两手不甚合礼仪的大剌剌地捧着。
明泰帝看着这跟换了个人一样的杨凌，脑仁是嗡嗡直响，到底咬咬牙，抬了抬指头。
在心里默念佛号的德福见状，赶忙小跑躬身过来接了过去，折腰双手奉到明泰帝面前。
明泰帝确实火冒三丈，压根想直接劈了这小兔崽子，但如今这情形不好直接发作，只得殃及了身边的德福。
德福只觉自己的老腰都要凹折了时，明泰帝才将那页纸拿了过去。
笔迹熟悉至极，简直像了那人八九成，可他的字自成清峻风骨，不似纸上这般杀意凛然。
明泰帝心里如吞了苍蝇一般的难受，只因他想起了那句流言——东宫疯传，六殿下倾慕楚小公子多年。
这字迹，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那流言是真的吗？
可自己还自以为是的给这二人赐了婚，想来，要美死他们两个了吧！
可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