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来得很快，像山川下无名涌起的暗流。
可暗流也不是突然促成。
卿时榕的心情，大概也如同发酵过头的醪糟，凶猛地发酸。
安静的夜和深潭死水并无二致，只不过是把悲伤覆盖上一层平和的假象。
眼泪的痕迹还残留脸上，好不容易垒砌的平静不能再泛涟漪，它已禁不起惊涛骇浪。
卿时榕从梦魇中醒来，又在回忆里睡去，反反复复……
伶可已经离开。
她从床上起身，像一具幽灵，无声地走出卧室。玄关的灯透出昏亮，把孤单照出形单影只的模样。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重新陷进沙发。
“爸爸……”
“我快撑不下去了……”
她低喃。
两年前，也差不多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她和时辰坐在这里。一整宿一整宿的守着，不知道守着什么，仅仅是觉得时间没有刻度，心空荡了，反而能装下麻木，忘记些什么。
时间很快，慢的是悲伤，可熬着熬着也就过去了。
她原以为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坚强，可轻而易举就被人摧毁了城墙。
“沈辞礼……”
卿时榕重新开启手机，无数个信息涌进。
漫天遍地，全是他的。
她忍不住想要点开，指尖却落到沈辞礼的头像……狠狠地点了删除。
以后……他们之间不会再有联系，形如陌路，也再也收不到时辰的消息。
有什么滴下，一点一点，浸湿屏幕。卿时榕掩住嘴，把呜咽交给黑暗。
——
临近春节，赵晓冉和刘舒梦约她麻辣烫。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流拥挤的小店。赵晓冉冲锋陷阵，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把卿时榕往那儿一搁：“女侠，先坐着，不要动，对，就这样生人勿近。非常好！”
“……”
“……”
点完餐后，两人同回位置。
赵晓冉把侯餐牌往桌上一放，疑惑不解：“女侠，你最近很不对劲嘛！”
刘舒梦跟着看向她——
“有……吗？”
卿时榕睁大眼睛，不自在地撇过脸：“……可能考试太忙了。”
“嘁，前段时间考试结束我俩就一直约你，你都不出来，说！是不是偷偷背着我们干什么去了！”
她抽出纸巾边擦桌子挤眉弄眼：“是不是偷偷和咱天神下凡快活去了？嗯？”
刘舒梦附和：“对啊，居然连期末考都没参加就直接转学，会不会太匆促了，你是不是很舍不得？”
“……什么？”
号码牌发出嘀鸣。
等三人重新回到桌上，赵晓冉从兜里掏出手机：“女侠，知道为啥前段时间想约你吗？不过你太不够意思了，电话不回，微信不接，我都怀疑你要人间蒸发了……”
“——喏，看看这是啥！”
卿时榕不明就里。
“看到没！这就是之前那个小帅哥的微信，你忘啦？就是吃麻辣烫的那个，还有印象吗？”
她霍然明白，扫了一眼昵称为“刺客”的头像，不由佩服：“还真被你要到了？”
“不然嘞，我和舒梦都守了好久，对吧，舒梦！”
“是啊！刚好我缺新素材，不过呢，还不知道他是哪个学校的……”
“这还不简单？我找个机会问问……”
“现在？”
“好像可以。”
“那我试试？”
“……”
两人又开始继续讨论。
卿时榕安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过了很久，直到停下来的空挡，她终于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沈辞礼……他真的转学了吗？”
两人一愣，不约而同抬头望她，异口同声：“你不知道？”
——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只是想、只想陪你一会儿。”
夏橙乖乖地坐在一旁，不安地绞动双手，眸光不舍地从沈辞礼的侧颜挪开。
“阿礼……你在想什么？”
窗外，是雪落下的声音。隔着病房的落地窗，室温舒适，全然没有凛冬的刺寒。
沈辞礼收回视线，沉默着，走到病床前。床上的老人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护工就在床沿，一边观察输液瓶，一边按摩他的四肢。
“夏橙，你还不回去吗？”
他开口，声音微涩。
握着手机看着自己发出去的信息一条一条全部石沉大海似的，最后化为红色感叹号。
卿时榕把他删了。
他轻笑，仿若咖啡沉底的苦涩，手握门把毫不犹豫走出了病房。
走廊静得十分诡异，像时空定格，周围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境里的虚幻。
要不是护士经过，操着异国他乡的言语，沈辞礼几乎就要奔出医院去找某人算账。
……
李文洁到达医院之时，不知自己的儿子在那儿坐了多久。周身泛着寒气，如同一具雕像，可下一秒便要张开獠牙撕扯怒吼。
她走近，叫了声“阿礼”。
沈辞礼霎时回神，目光在她的脸上游移一番，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