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接到林清朗电话之时,卿时榕刚洗完那件黑白外套将它挂到晾衣架上。
隔着听筒也能感受到林清朗的惊诧——
“时榕,听说了吗?烂泥被关进疯人院了!虽然知道迟早的事,但关进疯人院确实让人出乎意料,那种人渣,早应该这样。”
“——听我爸说,精神也确实不正常,酗酒,磕药,还有暴力倾向。和朋友在k厅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就和别人打架斗殴,结果差点闹出人命——时榕,你在听吗?”
“我在听。”
她从恍惚中回神,那些过往的伤疤仿佛历历在目,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随口问道:
“哥,林叔叔……他最近身体还好吗?”
林清朗顿了片刻,传来轻笑:“嗯,还是老样子,脂肪肝,高血压……昨天和他聊天还提起你,说好久没去家里玩了。”
“是挺久了。”
“今天可别去!说是要参加什么饭局,好像要升职了……”
水珠顺着外套的衣角滴落在地,沿着地缝缓缓流动。卿时榕握着手机从五楼望去,视线无意间落在锈色铁门前的那人身上,微微怔愣——
林清朗轻快的声音再次传来:“时榕,今年过年我再带你放烟花。”
“好。”
……
沈辞礼没等多久,便听到楼道里传来的动静。他闻声转头,忽然眼眸一滞。失神中,卿时榕已经朝他走来。
拉下粉色耳罩,狐疑道:“沈辞礼,你不会是骗我的吧,我弟真的回来了?”
她微微凑近,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窥探一二,殊不知,马尾下露出的耳后白皙对沈辞礼而言无疑是另一种致命诱惑。
想起除夕那晚的烟花柳堤,她也好似这般模样,隔着人群,却形同陌路。
喉间紧了紧,像克制着某种情绪,他的声音略显低哑:“我说了可能,你别又给我乱扣帽子。”
“最好是这样。”
“卿时榕,说真的,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你别激我,我又不傻。”
沈辞礼轻笑,眉宇舒展,玩笑中染上几分不自知的亲昵:
“和你的战痘士还挺能聊?没看到我在楼下等着呢。”
“不是,是我哥。”
“有事找你?”
“没,就习惯了,周末都会通会儿电话。”
她踢飞路边的小石子,往周围瞄了一圈,见沈辞礼落在身后,神情清冷。
忍不住问:“沈辞礼,今天……不开小毛驴吧?”
“还想坐?”
“你说呢。”
两人一同走到梧桐巷口。老旧的房子,阳光从瓦檐之间投下错落的阴影。冬季的寒意被温暖照出一隅旖旎,不知不觉往五官六感里钻。
卿时榕盯着砖块,一格一格地踩在砖块中央,似乎和它们杠上似的,带着顽皮的倔强,丝毫不让鞋子踩到砖缝之外。
沈辞礼沉默,眸光紧随。
视线滑过她的盈盈娇影,纤纤细腰……最后落到那截细嫩白皙的后颈,喉结滚动。他顿了顿,理智尚在,却已经情不自禁喊出了她的名字:“卿时榕……”
“啊?!”
被突如其来的叫唤惊扰,她猛地回头,右脚不由往砖缝中央落去,就差最后一块。
回头,脸色轻恼:“沈辞礼,你干嘛?”
“呵。”他笑起:“我就说想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皱眉,转过头不理:“都说了,激将法对我没用……”
刚说完,又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来直到沈辞礼上前,问道:
“沈辞礼,你上回请假两天真的是因为……你奶奶离世吗?”
她怎么好像听归年提起过沈辞礼的奶奶早就走了。
“你想问什么呢?”
他也停住,在梧桐巷子的榕树下侧头看她,明眸皓齿,三分青涩,七分理智。
“我就是好奇,是不是因为还有别的事——”
“卿时榕,你该聪明的时候,又容易犯蠢,不该犯蠢的时候又太过聪明,”他微微俯身,两手插兜,脸上笑意还在,眸底却有几分寂静:“这样,可不太好。”
“所以,烂泥的事,会有人发现吗?”
“发现什么?”他笑容淡去:“你担心被人发现,怎么不担心担心我?”
时间一时静止。
“我……”
她张了张嘴,脸上一热,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又不甘心如此:“我想说,如果因为那种人渣出什么意外的话,一点都不值得。”
“呵,放心吧,一个地痞流氓,还不至于大费周折,不配。还有,卿时榕——”
他拉住她的手臂:“昨天下午,你想问我什么?”
两人已经从巷子出来,隔着一条马路,听到归年远远地喊着他们的名字,卿时榕转头望去,见夏橙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嫣然一笑。
归年拍拍她的肩,大笑:“看吧,橙橙,我赌赢了吧!他准在这儿!”
卿时榕朝沈辞礼摆摆手,一脸平静:“没什么,我那天就是突然想问你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