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礼很晚才到家。
洗漱完，躺在床上，有睡意但意识清醒。
一闭上眼，又全都是卿时榕那副不甚在意的风轻云淡。
“……后来，烂泥也知道了。就在领养那天，他怂恿别人一起把我关进一间偏僻的小房间里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柴火汽油，点燃屋子……我当时力气小，挣扎不开，哭着求他们好久好久，烂泥他们就站在外头，我听见他们在门口大笑……”
“如果我早点知道求人没用，宁愿大火把我烧死，也不会跟他们开一句口。”
“火苗越来越大……烧到我的头发，衣服……烟雾窜进胸腔，我到现在永远也忘不了那种感觉……”
“他们这种人，有同恶魔，根本就不配活着……”
而后，他问她：“烂泥既然已经找上了你，你不怕吗？”
“怕也没用。我弟在的时候我会怕。但他走了，我就没有什么顾虑了，有时候仔细想想，我弟选择离开也是对的，毕竟跟着我这样不称职的姐姐太难……”
她转回正题：“和烂泥这样的人周旋，脏手又浪费时间。”
沈辞礼发出轻笑。
卿时榕还以为自己哪里讲得好笑，也跟着他停下动作，有点不好意思：
“沈辞礼，你笑什么？”
“没……我也觉得有点脏手。”
“对吧！所以，我要更加努力学习。像我爸爸说的，只有走出去了才能见到更广阔的世界……”
她的话就像火锅中滚烫的汤，汩汩有声。
……
沈辞礼滑开手机，翻到那张照片。
那是吃完火锅离开之后。
霓虹灯的璀璨在她身后闪烁，她像一支独立盛开在夜晚的白莲，与周遭格格不入。
记忆的插曲闪过出当初车站一瞥。只是相比之下，此时的卿时榕少了几分清冷，多出几缕烟火气息。
“卿时榕。”
他情不自禁唤出她的名字，举起手机，就在卿时榕回头的刹那定格住了这个瞬间。
面对她疑惑的神情，沈辞礼的谎言同样顺手拈来：
“让开点……你挡到我的视线了。”
卿时榕点头，走到他的旁边。
夏夜的风凉快缱绻，在晚城这个特别的城市吹过，那些她避而不想谈的回忆像火锅中升起的氤氲，袅袅散散的升入空中，她的心似乎轻了一些，但又觉得什么都还一样。
沈辞礼从床上起身，换上睡衣，出了卧室房门。
沈有光刚回来，正在查看一份文件，与李文洁两人坐在大厅闲聊事情。
见儿子神色淡淡，夫妻两人相视一眼，也不多问。
过了许久，沈辞礼突然出声打断夫妻两人的交谈：“爸，我们什么时候回春离市？”
沈有光惊讶，余光打量着儿子：“怎么？你想回去了？”
沈辞礼没说话，握着遥控器随意更换电视频道。
“没，随口问问。”
沈有光心下咋舌，他的儿子可不像随口问问的人。
“年底吧，要是觉得学校转来转去的麻烦，索性就等毕业之后再做决定也行！”
“那可不行！”李文洁难得强硬：“且不说这边的师资比春离市的差，他一个人在这儿我也不放心。阿礼，春离市才是我们真正的家，你爷爷也在那儿。老爷子每天想孙子想的紧，别说我不同意，就是老爷子听到了准把你爸骂个狗血淋头。”
沈辞礼把遥控器丢进沙发，“好啰嗦，知道了。”
儿子上楼后，沈有光“啧”了一声：“难怪儿子不喜欢和你聊天，跟儿子要有点艺术，你这人——”
李文洁撇撇嘴，软和下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难不成真要他一个人扔在这儿……”
“哎，这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嘛，儿子真要做了决定就不跟我们开这口了！能问他老子证明他还在思考。我这不是正打算来一场思想上的博弈嘛。”
沈有光放下文件，拿起遥控重新调到战旅片，担忧道：
“不过儿子最近……似乎真有些奇怪，这个年纪的小孩，真不好教，特别是咱家儿子哎。”
李文洁揉了揉丈夫的肩膀，压低声音：
“谁说不是呢，今天白天也不知道跟谁打电话，前一秒还阴沉沉的脸，从楼梯下来喝完水，就喜笑颜开，也不说话，光握着手机就笑，嘴巴都咧到耳朵边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大腿一拍：“你说阿礼是不是谈恋爱了？”
“想什么呢？就他现在这思想，不怕给你带个比你大的回来？你乐意？”
李文洁娇嗔：“你这说的什么话，老不正经！你年轻那会儿，谈起恋爱，不也傻愣愣的！”
沈有光也笑。
“不过，老公——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放假那天，我听老李说，阿礼没坐他的车回来，反倒去坐什么公交，你说好端端的挤什么公交……你分析分析，是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儿子向来这样。”
——
卿时榕回到家里，洗漱完，又做了一会儿作业。
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烂泥被人拖出的画面。有那么一刻，她居然会觉得因为有沈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