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连夜赶路之下,至翌日清晨,便抵达濮阳城。
赵冉等人已与濮阳官吏颇为熟稔,因此,车队很快便进入城内落脚。
为便于经商,赵冉早已购下濮阳城内一处院落。
赵冉按照上次临走时约定的联络方式进行联络,很快便见到了董昭那位心腹家仆。
那人并未多话,径直带着主仆二人出了这处宅院。
在其人引路之下,如贵公子一般的赵旻,以及商贾打扮的赵冉,很快便在一处密室中,见到了董昭。
赵旻暗暗打量着这位才能不逊于二荀之高士,董昭也在悄悄观察着这仿佛骤然现世的英武青年。
赵旻见董昭看似低调平凡,眼神中却蕴含着不易察觉之睿智,不由暗暗点头。
董昭见赵旻气度沉凝,态度不卑不亢,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由暗暗嘉许。
此事不足为奇。当腹黑之人遇到腹黑之人,同频的两者自然会彼此欣赏。
这便是神秘无比、却又通俗易懂的宇宙吸引力法则。
可怜的半老头儿赵冉,被二人果断无视。
既然遇到同类,董昭便决定单刀直入,毕竟他时间有限,互相试探不但毫无必要,且因耗时过长而易惹人生疑。
于是在互相行礼后,董昭直接问道:“从文,依你看来,本初与孟德,何者胜算更高?”
赵旻微一错愕便即释然。
董昭很着急?呵呵,这就好办了!
赵旻抱拳道:“若董公作壁上观,半年后袁公必败!然则,其功与董公无关!”
董昭以揖礼相还:“我愿闻其详!”
赵旻将先前忽悠颜良的言辞详细解说一番。
“故而,其关键有三,一为张燕作乱,二为袁公内乱,三为孙策遇刺!其二者为郭嘉行之,袁公内乱则为二荀所为也!
此颖川三人立下如此大功,董公以为颖川士族之地位,尚有何人可撼动?”
董昭哂笑:“君不闻水涨船高之理?曹公若大胜,董某亦可得偿所愿耳!”
赵旻回之以哂笑:“董公莫非忘记,袁公今有两万余兵卒正欲东攻东郡?董公若作壁上观,旻只好随偏将军攻濮阳、战陈留、直取许都也!
届时,董公身为败军之将、阶下之囚,恐性命难保、族人难存,又有何愿可偿?”
董昭哑然失笑:“好一副伶牙俐齿!且不说我濮阳可征调上万之众,单说张绣,其人率其西凉旧部铁骑,据大河之天险而固守,从文如何一战而胜之?”
赵旻纵声长笑:“陈留黄河平缓宽阔,我军渡之轻而易举!也罢,张绣雄兵数万,我不与其争锋,留一万兵马以做牵制,一万兵马绕过陈留直至许都可也!”
他抱拳正色道:“只不知,我若遣使东联孙策,以郭嘉之毒计相告,使其戒备之余,分兵伐曹;南结刘表,再以大军陈至许都,曹操又当如何?官渡可有必要死守?
汝南李通,颖川夏侯渊,南阳曹洪,此三人兵马相加,可有两万之众?如何抵挡江东、荆襄之虎贲?
那张燕眼见曹操四面楚歌,他又当做何抉择?是投袁灭曹求取富贵,亦或奋力一击,为已至穷途末路之曹操雪中送炭?
呵呵,如此困局如何得解,还请董公教我!”
董昭啧啧称奇:好一个善于借势、言辞犀利之徒!我竟险些为其所欺!
他好整以暇地行了个揖礼:“从文,我且问你,如此一来,董某也好,曹公也罢,自当兵败被擒,然则,你又如何于本初幕府之中自处?
论资历,你不及田元皓、沮公与、审正南;论诡计,你不及郭公则、辛仲治;论军功,你不及正面相抗之文丑张隽乂、率军之主将颜良。
此战之后,本初最多予你一个州刺史而已,且本初已过半百,其三子为其位相争必烈,你又何去何从?
你所借之势,皆来自本初,一旦本初将其收回,你地位、资历均不及阴毒偏狭之辈,呵呵,届时你如何自保?”
董昭言辞咄咄逼人,要将主动权收回。
他将矛头直指向赵旻致命弱点:赵旻在袁绍军中根基不稳、资历太浅!
“此外,刘玄德野心勃勃,你欲借势,焉知刘玄德便可将大势拱手相让?本初知刘玄德投奔,出邺城二百里相迎,你赵从文于本初心中,可有刘玄德重要?”
至此,二人之舌战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难分轩轾。
赵冉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
董昭何人?那是煞费苦心迎回天子之高人!
自家少君居然与其唇枪舌剑不落下风?
少君何其妖孽也!
赵旻再次长笑一声:“董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所谓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
泰山臧霸暗结昌豨犹割据一方,河北张燕据黑山作乱未定,三辅未平,西凉孤悬。
且汉中张鲁、益州刘璋、江东孙策、荆襄刘表、交州士夑虽皆名为汉臣,实为诸侯。汉室天下分崩离析,袁公奉天子以令不臣,焉可坐视不理?”
董昭暗暗撇嘴:我与你讨论何以安身立命,你却与我扯各路诸侯?我无暇与你东拉西扯,行不行,你给个痛快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