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有人轻唤两声,像捕捉不及的七弦清弹,琴音松沉旷远,让人雪躁静心,但又很快消散在清冷的夜里。
垂着脑袋伏膝之人抬头,睁着一双醉态迷离的秋水翦瞳,凝视着来人。
好高。
只看得见一双长腿,腰带上半弧形的玉玦,透着莹润的光。
手像猫的爪子一样抓上去就扯。
被三根温热的手指轻捏腕口,力道陡然松弛。
色欲熏心?不,就是瞧着很值钱。
那人也在渐渐变矮,转瞬她已能仰头同其对视。
原来男人有一双内敛的瑞凤眼,弧度极为流畅,瞳光清亮摄人,流而不动,眼睑中尾延伸的一笔,似敛进了无尽的渊博幽韵风情。
而当这双眼睛轻垂,孤寂遍生,看得见漫天雪色里的燕痕,万倾寒江中的独钓者,唯天地与尔共飨也。
啧,绝。
他将时意的手放回膝边,抬手触及她的发顶轻轻抚慰。
刹那陷入的温情,令她不由自主地阖目。
享受晚风微醺的当下,直击灵魂的亲切与关爱。
这个男人的骨子里有当下时代的风度,又有超前的见解与包容。
也许这里他是离自己思想最近之人了。
不至于让她觉得像个身处异世的怪物。
沈阙注视靠睡门栏之人,伸手揽起,入室近了卧榻,被子叠落其身。
醉人思乡。
“是想家了吗?”
回应他的则是一个潇洒的侧翻趴伏。
大早的清宁居,明彰嘀咕一男人,找女仆侍候起居?
天知他们府,女仆一手可数,还都婆子。
今日先生明若事毕,让其寻个女仆去往七星阁。
这地儿势高位置佳,原是先生附院,辟了时意不说,又为她寻了侍。
重点是!
昨儿按吩咐为时意送去热茶,不过同先生说了句他都喝成醉鬼了,先生就亲自去了……
重用者不过如此吧?他还未出奇策加官呢。
以后得了??
时意迷糊醒来已半晌,榻前站一翠衣双髻丫头,一双天真烂漫的大眼笑吟吟地注视,让她想起阿勒辛。
“公子醒了?”丫头放下水盆拧干脸帕。
“你是谁?”时意抬手格挡袭脸而至冒着呼呼热气的帕。
接过自行洁面。
“回公子,奴婢是新招来的,沈大人为奴婢亲赐了名字乐语。”她眉眼皆是藏不住的兴奋。
心中顿升一股暖意。
时意失笑,若非知他沈阙骨子里的道性,她都不经要赞一句,这男人太会。
心思细腻如丝。
所以沈阙是知的。
进京曾烦恼过,若荐她为官,哪怕是个芝式的,如何找理拒绝?
如今想来多此一举,人反倒轻松了。
“若非伺候公子,还结不来这样的缘,奴婢感谢公子。”
“要谢招你进来的人,他有眼光。”
“是的,奴婢已谢过。”
时意将帕子递她:“以后自称乐语。”
“好的公子。”
在这她也算有下属的人了,姑且高兴一下。
今日上京再次轰动了。
浮躁京华的“梦掠幽香”案破了!
这不是轰动的缘由。
一连糟蹋数十人之罪魁是道姑子。
这也不是轰动之缘由。
道姑真身乃纳罕的阴阳双人身。
这才是。
说来验人法子刁钻,也不知哪个缺德之人的主意。
倒是对付此人足以相配了。
谁让他干出了诸多祸害之事?
仗着昭嫔娘娘研制香料之便,大肆制了迷香,经天慈庵上香之便物色相中的,偷偷下山潜入人房行不轨事。
大户人家的,就扮作女仆混院,趁夜迷昏近侍施于奸污。
这一桩桩一件件,细数起来,真是令耳深受yin孽啊。
东窗事发方才醒悟,一切都迟。
本是夹带桃色的案情,上京人听闻无人不悚不后怕,民愤渐起,这把火烧着烧着自然烧去了皇帝老子的后宫。
昭嫔娘娘之身。
若非其庇护庵堂之辉,天慈何能深受京中妇道人家的崇尚跟风?
导致深受其害,定是与之早已狼狈为奸,肆意放纵迫害。
宣帝听闻自是拍案大怒,先不论其与之是否清白都已无济于事。
这件事影响已经很坏,必须做出态度。
皇帝又是个颇重民心之人。
于是昨日盛宠今日冷宫,皇帝从不缺姹紫嫣红。
这已是上京越姓世家第二个失去盛宠的后妃。
前廷越老太尉一脸泪,兵部尚书的儿子也是淬。
无奈此事民众难调,他除去往日积累的声望已是个空架的闲职,皇帝也不再忌惮。
正如当年的大女儿盛宠一时无两,衰败不过一朝,被罚出宫度暑养病,这一去便是二十年不归。
上京南郊嘉和谷翠微宫,此后宣帝绕是避暑也会近远道择峒川玉华殿。
倒是此处事毕的淳岳,携子悠悠走在宫道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