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老乞丐虽醒未出,蹭吃蹭喝,完了倒头续睡,不知是否撑了,鼾声渐大。
这下好了,庙内干脆又臭又吵,彻底败景。
明若前去幽珉山探路。
明彰眉毛拧成粗麻花儿,抓耳挠腮状,恨不得上去踹两脚,其实她也是。
乾安慢悠悠地直起身叹道“本公子该去了解一番此地的风土赋税,定力不如先生,惭愧。”
说罢抚抚衣袍褶子缓缓离去。
沈阙思绪沉定奉诵清静经、心印经。
明彰显是急了,渐渐也静下了,守如往常诵完早课,凑近道“先生,不如同去外头瞧瞧?”
沈阙指合经文“明彰,去豫城充些粮物,我们需待几日。”
“明彰这就去。”
沈阙探向不远托腮发思之人。
“时意,可有物要带?或同去?”
她不由怔忡,这是首次从沈阙嘴里听到自己名字,诵经时,他的声音有着一种镇定灵魂的抚慰,普普通通俩字,经这一念,也总感有了禅意。
“桂花米糕带点,有劳。”
“晓了,等着。”明彰欢快地走开。
庙内仅剩三人,稍许,老乞丐不知是否渐醒,鼾声弱了,伸了懒腰嘴里咕哝“皇室贵胃…红颜枯骨地…”
故事的亘古定律,这老头可能不简单。
从炉上沏了盏茶当即绕过去,他还装,伸手摇之“大爷大爷!?”
“哎我说小兄弟,再晃下去,老儿的骨头可要散了,不值几两,也算身家啊。”
时意递茶“您方才所说何意?”
老头不装了,接盏坦然施坐高台,颇有几分指点迷津的……无赖像。
“老儿为乞,长期盘踞豫城往来庙间,瞧了不少士族富贵欲请之意,洞庭仙从未现身,隐匿乡野为民所请,指点疏通渠道,利田丰收,固老儿奉劝莫作无用功,徒增劳烦矣。”
“所以这和您方才所念有何关?”
老乞儿打了个迟钝“既来诚请,可曾解其过往?今看在还算诚恳相待,不妨有心诉之,老儿幸与洞庭仙相识,解其三两事还算不难。”
“多谢。”沈阙礼敬。
“客气。”老乞儿回敬。
“……”这下可以说了吧。
老乞儿捻两下长须,眯眼遥作叙事状,用他摧枯拉巧,显沧桑的声音慢慢讲述起。
“洞庭仙本名尺无为,师承妙法老祖,其上有位师姐,年纪轻轻修的一身本事,二十多年前,下山历练与位皇室贵胃有了牵扯,不顾老祖劝诫,一门心思与其共谱华章,然而这场以蚀骨燃烧得以续存的情意,还是用了挥霍生命作代价,一切甘心付出终究为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让了步。
最终抽离这场爱意另她剐肉剥骨般痛苦,以至于失了心疯了魔,引其子弑帝,以其所爱江山为他们枯烂到发臭的情意陪葬…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士族门阀之战,得以悼念讽刺…”
庙内默了一阵,亮黄的道幡安静地任凭风声拉扯撕拽,也只鼓动起一角,风势很小,几乎很快又平了。
沈阙始终未动,认真聆听。
谁都知当年那场暴乱伤亡多重,乃至后方羯族突袭发生无数的凄惨景象,七年士族胡人混战竟是一场情断而起。
说来荒缪可笑,坐观历史却不止尔尔,高座之下如蜉蝣,高座之上弹指意念,能铸就乱世安泰,亦能轻易造成血流成河的悲暗。
“您说的是鸾后?”时意出声。
“正是。”
“可故事中的男子似非……文帝迎娶鸾后之时早已荣登大宝。”
老乞儿闭目捻须摇了摇头“听到此处便罢了,勿引祸患加身。”
所以这位皇室贵胃可能是昔日黎王当今圣上?
众观此类故事,无疑原因两种,一种文帝强行纳之,身为黎王迫于无奈,而另一种则是有心的进献皇室,暗中为细取而代之。
只不过哪一种,对于不重名利只重感情的女子,似乎都会另对方心伤,当时的她又怎甘?
这其中的迂回曲折无人知晓,以鸾后后期妄图颠覆大缙的行为来看,似恨极了这些皇室贵胃。
“洞庭仙自解门下前尘,吾怎会辜负,欲请其人,必是信者。”
老乞儿面露赞赏“其在当下,也必当还你此句。”
“他命老儿山下相接有缘人,如此,未时请入山境。”
言罢丟了空盏,抖擞一身烂衣起身,穿堂行走怅然“世人大多好洁恶臭,偏对人性的自洁视而不见。”
身影消失在庙外。
“他应当不会肆无忌惮的对每个前来招贤的如此说吧?他神通广大也不喜日日地遭官兵围堵。”
沈阙摇头,手指一直垂放在盏侧,未动,茶凉沉底,水纹静止。
时意上前为他续上温热的,盏中重新浮晃一抹绿,似探头的生机。
“那就是遇上的是大人了。”
“方才你想出去的。”他道。
因为要当你嘴替。
“也不是很想出,大家走了,时意留下代大人问话。”
“嗯”他持茶轻饮复放下“这些琐碎,无须上手。”
时意疑惑“莫非大人嫌我不够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