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意额头不免敬上三滴汗,没有人告知,此去路途行装简素,仅一辆马车,而她此刻又何德何能免得了颠簸与当朝帝师同坐?
所以,这只是为了成全侍郎大人迫切地想要骑着那匹马儿去喝尘狂奔…吧。
车帘打下,收回眺望的目光,对面沈阙静谧安然地端坐塌几,指拢于长袖,似乎气息都尽敛了,闭目小憩,面容白而苍,睫毛清疏得宜,自然投下淡影,恰如蝶翼,不免添了几分脆弱。
但,只要那双眼睛一睁,这些来自躯体的弱势将会被通通清空,智慧万象之思早已不为躯体所缚。
时意晃晃脑袋,收回心思低头向旁侧探去,小案堆叠了书册,伸手抽了本,随意翻了翻,都是些繁体小篆文,读起来不至于大字不识,难免也认得磕绊,通篇下来就只顾得去纠字了,真叫人脑伤。
沈阙睁眼,见的便是指蹭脑门,齿磕嘴唇,一脸苦结的时意了。
“冲虚经晦涩,若习这里的字,可读些简文。”
她将书合上,归案歉道“大人,时意未曾请示妄动书册,实乃失礼。”
“无妨。”
沈阙盯她垂下的脑袋“你应是不甚在意缛节的,日后随意即可。”
时意捏了捏袖角慢慢抬头,疑惑他知,索性笑道“多谢大人。”
“想学骑马吗?”
时意回想一路南下的艰辛“不怕大人笑话,此前跟商队有幸骑上马儿,奈何那马却是烈性瞧不起我,一声撕叫,马蹄前昂愣是将我狠摔下地,从此生了退意,如今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还是想学的。”
“既如此,闲时明若带你。”
木讷少年脸?沈大人您确定?
她可是已经发出信息了啊,希望找匹温顺点儿的马,更希望找个温顺点儿的人呐,那少年……时意如今都还记得他甩利刃插人洪府地面的生冷威力…这。
她生动活气,沈阙道“明若不会让你再摔。”
被戳破小心思,时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大人想的周到,日后若有我能做的,尽可吩……”
话未尽,周边空气忽地冷凝,一只裹挟劲风的袖面将她卷入身侧,来不及思考,入目一片洁白,沾了浅淡的清泽如莲的气息,唔…自己竟躺在他胳膊不…袖子里。
刚才所坐,嗖的一声窜出一支箭失,被倾扎的车璧木质周围顿时炸裂一圈,震动的箭羽抖了两抖方归于静。
时意头皮发麻,这要是定在脑袋上还得了。
车外,黑衣少年至马背一跃而起飞身拔剑格挡!
一击必杀失败,敌人并不恋战,一阵迅猛的箭雨掩护下即刻退去。
“先生可有碍?!”明彰隔着车帘急道。
“无碍。”
明彰气愤本想说上两句,记起先生曾告诫过他,忌妄议朝政,牙咬了半天也只憋出了这句“这帮人真是!”
只远处的侍郎大人仿若丢了矜持骂骂咧咧的有一阵了。
“先生?”黑衣少年近前问询。
“命暗卫不必再追。”
薅了别人的羽翼,被警告一下罢了。
“是。”
沈阙欲敛起长袖将人放下,奈何瑟缩掩于袍下的人紧抓不放,遂示意“无事了,放轻松。”
末了补句“你还需习些武艺傍身。”
时意四下里瞅了瞅,尴尬松开“在理。”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怕死,从这里终归要走一程,就不喜欢死相难看点而已。
“找明若吧,他可以带你。”
……时意迟钝“我要不要先送礼?”
沈阙侧目。
“都找他兴许烦,先学马呢他若不烦我再说。”
她的脸透过帘外稀薄的光,有点晃眼,显得不真实,好似又在拧眉纠结。
“不能您是他先生,就如此压榨他,毕竟我可能不是个好学生。”
耳边的嘀咕令沈阙对此人的诚实有所刮目。
她哪敢挑战年少气盛之人的脾气?
沈阙啊沈阙,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若非是想拿她给明若练心性?
唔……心思扯远了,兴许这位少年还真生了副面冷心热的暖肠。
但是很快……
“他脾气不好,你趁此为他磨砺,既算送礼。”
“……”时意,看来圣人的行事方式还是挺有点不太人道的。
马蹄哒哒,风尘仆仆走了五日时到幽珉山脚下,这片土地位于丰郡豫城附近。
途中弃了驿道,拐入羊肠径,称奇的是之前路过皆三里五里一庄,近了此山,几乎不到一里一炊烟,甚者合屋相挨,农家田野绕山成梯,呈坡式梯田,尽头从四面八方绵延至高山,金色的麦子,绿色的青稞,深山花果片红,远远望去,极为壮观。
“依山开垦,储存雨水,增大光照,此地竟是一片丰收景象。”
这应是大缙最早的梯田了。
前行开路的侍郎大人干脆跃马而下徒手牵之,走在田埂边道上悠哉悠哉。“妙哉!妙哉!利用天然造势,洞庭仙人是有那么几分本事。”
时意揭了帘伏窗眺望,想起陶大的归隐诗,对应此景是极称的。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开荒南野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