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如织的秋雨带着寒意,冷冷落在少年苍白的小脸上。
少年神情落寞,双眸失神,失魂落魄的走在明霞山下坦荡的山道上。
天色昏暗,他一路蜿蜒而下,也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所幸明霞山道不似蜀道那般坎坷,除了满身泥泞,他未曾受到伤筋动骨的伤,只是他的心,好似百孔千疮。
原来师尊他,早就为我谋好了后路。
看着手中包袱,少年笑了,笑容像掺了生姜的浓郁中药一般,有点苦,有点辛。
回首望向乌云笼罩的明霞山,他的目光好似具有穿透力,仿佛可以看见灵堂内,那群人哭丧着脸的样子,仿佛可以看见吕敬仪眼里的戒备,白彦云眼里的无奈与纠结。
他唾了一口浸入口中的雨珠,收敛愁容,故作洒脱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天色蒙蒙亮,东山城东门负责守城的两位士卒俱是一脸困意,他们合力推开宽大的城门,惊讶的发现有个小少年正蜷缩在门洞边上打盹。
“嘿!小兄弟快醒醒,这边凉,可别冻坏咯!”
少年并未睡熟,这么冷他也没法睡熟,只是在闭目养神。
闻言他站起身来,向守城士卒致谢,而后背着包袱,缓步走进了东山城。
于他而言,这是一个陌生的城,这里全都是陌生的人。
他现在只想找一处面馆,吃上两碗热气腾腾汤面,而后找个客栈美美睡上一觉。
睡醒后,他便要再次踏上旅途,即便这次他只身一人。
当他如愿以偿的吃完两碗汤面,躺在客栈大床上时,却感到浑身发冷,脑子里还胀胀的,烦闷非常,他辗转反侧间,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
人在饥饿时,只有一个烦恼,吃饱后却有无数个烦恼。
此刻,他深感赞同。
他最终还是爬起身来,神情复杂的打开了白彦云为他准备好的包袱。
包袱里有三锭马蹄银,两卷手抄书稿,一件薄如蝉翼的蚕丝衣,和一封信。
少年毫不犹豫的拿起信来,拆开一看,心里稍稍有了点暖意。
“爱徒叶风扬见信如晤,夫子言:天地君亲师,先师有所命,吾不敢不从。为人师者,吾多有不足,深感惭愧。吾曾立誓,铭记在心,待丧期满,必当践行。今予吾徒冰蚕宝衣,身着此衣刀枪不入,寒暑不侵。另有两卷书稿,一卷记载气宗以气御物之绝学,一卷记载剑宗悯生十三剑之剑法。吾徒当勤加练习,战中乱世,用以防身。吾徒北上,此行路远,务必珍重,万万不可逞强。顽师白彦云。”
叶风扬将信用心折好后,塞进书稿内放好,想了想,又将冰蚕宝衣贴着里衣穿上,果真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意有所减轻,他又将那三锭共计三十两的官银收进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破布钱袋,钱袋里共计三十五两银子和九个铜子,这是他北上路上的全部家当了。如无意外,肯定够用。
叶风扬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翌日清晨转醒,收好行囊后,踏上了北上之路。
他一路沿着官道北上,倒也没遇着什么阻碍,每日白天赶路,夜晚修行,虽然单调无聊,但也充实。
一个多月后,随着基本功的渐渐扎实,如今叶风扬每日脚程约有八十里。
而天气愈发寒凉,已经到了冬月十三。
这一天,他来到了距离东山城三千里之遥的沧海城。
沧海城东临沧海,当地百姓不事农桑,多以出海捕鱼、贩卖海鲜为业。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沧海城本该是个富庶之地。
然而叶风扬走在城中,却一路看到不少衣着单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乞丐。
其中大多都是七八岁的小乞丐,甚至还有五六岁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叶风扬于心不忍,他知道挨饿受冻的滋味,于是他走街串巷,终于在一个深巷里找到了钱庄,用三两碎银兑换成三贯钱,足足三千个铜子。
然后,他看到那些年纪小的,便一人赠十个铜子,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就将三贯钱尽数散尽,那可是足有三十六斤重的钱!
他叹了口气,见街市上还有不少小乞丐,毫不犹豫地又朝钱庄快步走去,然而,他却在深巷里被八个流里流气的大汉拦住了去路。
“呦!这不是散财童子嘛!”
“小鬼头是哪家公子呀?挺有钱呐!”
“叔叔们最近手头有点紧,你大发慈悲,‘借’点钱给叔叔们呗!”
为首的大汉淡笑着,看向叶风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羔羊,他不像小弟们一样说话,却从后腰掏出九把短刀耍起刀来,九把短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看上去颇有手段。
小弟们纷纷拍手叫好,而那钱庄掌柜见状,忙叫护院关起了大门。
这下叶风扬可算是进退维谷、孤立无援了。
他目光一凝,强作镇定,虽有冰蚕宝衣在身,也修了近两个月武道,但他毕竟手无寸铁,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眼前这群混混足足有八人,且都是身强体壮的大汉!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耳畔忽然响起少女银铃般的嬉笑声。
“嘻嘻,这是哪里来的戏班子,好一手杂耍,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