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彦云听闻吕敬仪所述,神情几度变幻。
他又惊又疑道:“掌门师尊和师兄的意思是,小叶子他可能是宗门覆灭的罪魁祸首?”
吕敬仪微微颔首:“师尊他老人家擅观星象,精通推衍卜算之法,你又岂会不知?依我所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叶风扬既然天赋出众,不似池中物,将来修成武道,或会闯下弥天大祸,贻害宗门!不如趁早将他遣返俗世……”
白彦云出言打断吕敬仪的话,辩解道:“师兄此言差矣,我与此子朝夕相处有段时日,观其言行举止,虽然性格有些莽撞,心思有些跳脱,但他聪明伶俐,秉性纯良,且通晓大义,对其母孝心可昭日月,更对邪魔外道抱有莫大敌意。假以时日修成武道,定然会除魔卫道、仗义行侠,师弟我亦会对他循循善诱,教他多行善举、与人为善!师兄岂能因这个虚妄的梦境,就将他否定?真是荒唐!”
吕敬仪不置可否,不过神情可见,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老掌门的推断。
老掌门刘青城这闭目心算,越是推衍,越是心惊。
忽然他此前那重复无数次的梦又再次将他意识困住,只是这次梦境有了续集。
修罗场上,一茬又一茬鲜活的生命犹如草芥般被冷兵器收割性命,一位身型健硕、披坚执锐的将军闯过纷乱的战场,阔步走向老人注目之处,忽然拔刀指天,昂首狂笑。
老人瞥见将军的棱角分明的面庞如遭雷击,竟然是他!
水中幻境还未结束,这时画面空中飘来万道剑光,此前那个黑衣少年竟神色悲悯,踏剑而来,如臂使指般指引万道剑光向那将军飞袭而去,万道剑光如骤雨倾盆,笼罩向将军一人。
将军冷漠的看着万道剑光,忽然拔刀相向,竟卷起万丈气浪,将万道剑光尽数招架……
“福兮!祸兮!”
刘青城怒睁老眼,悲声道。
忽然喷出一口殷红的血,无力的瘫倒在染血的床头。
“掌门师尊!”“师尊!”
吕敬仪、白彦云惊惧,忙上前为老人渡气,保住老人愈发微弱的心脉。
天色渐暗,乌云盖顶,狂风骤起,明霞山上飘起了细密的秋雨。
叶风扬在殿外站了良久,忽然听到殿内师父师伯的呼声,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秋风裹挟着细雨绕过房檐打在他瘦小的肩上,他不禁躲向一根红漆斑驳的庭柱之后。
这时,天空明暗交织,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响雷声骤起,雷电竟然生生劈向悯生宗掌门殿。
坚固的掌门殿遭遇雷击,整体虽未坍塌,但一些砖瓦避免不了的纷纷零落,甚至叶风扬身前的庭柱应雷声而断,吓得他手忙脚乱地推门躲到了掌门殿内。
吕敬仪、白彦云见他进来,都未出言,而是默默地为老掌门渡气。
叶风扬见状,乖巧的静立一旁,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老掌门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浑浊的老眼。
在吕敬仪、白彦云惊喜的目光中,老掌门吃力的抬起右手,颤抖的伸出了右手中指、无名指、小指这三根枯枝般的三指。
二人见状,神情肃然。
老掌门蠕动双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已哑然失声。
右手软然倒下,垂在在床侧,双眼微睁,却已失去光彩,心脏也渐渐停止了跳动。
吕敬仪放声恸哭,白彦云双眼噙满泪水。
老掌门他——仙逝了。
叶风扬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他没料想到此前还盯着他目光烁烁的老掌门竟会突然离世。
要他哭吧,他和老掌门一面之缘,压根没什么感情,也流不出眼泪。只是傻站在这边,于情于理他都觉得不太合适。
他心下无奈,只得偷偷揉了揉眼睛,直将眼眶揉得通红,这才呜呜咽咽道:“掌门师爷……”
悯生宗上下一片悲戚,宗门大殿已布设成了灵堂,大殿内数百弟子头戴白布,正在跪在白彦云亲自下山为老掌门抬来的上好檀木棺椁前,哭声一片。
吕敬仪看着众位弟子,声带哭腔,却语气威严道:“众位同门临时推举我继任悯生宗掌门,值此困难之际,我吕敬仪便暂代掌门之职,替老掌门料理后事,等诸位师弟回门,再另行推举新任掌门。”
“老掌门仙逝前,只有两个未完成的心愿。第一便是我悯生宗入宗三誓:一是侠义当先,扶危济困。二是嫉恶如仇,惩奸毙恶。三是心怀怜悯,若非大奸大恶之徒,不可枉造杀孽。此乃是我悯生宗弟子必须遵守的誓言,望诸位同门共勉!”
宗门大殿内弟子纷纷跟着吕敬仪举起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重温誓言,洪亮的誓言响彻灵堂。
吕敬仪忽然看向白彦云师徒二人,沉声说道:“这第二嘛,需要由白师弟亲自决断,本座相信白师弟定然不会让老掌门抱憾而终。”
白彦云瞳孔一震,他闻声看去,只见明亮火烛照耀下,那道身影有些耀眼夺目,他看不太清。
白彦云又转头看向了身旁眼眶微红的弟子叶风扬,蠕动双唇,却感口中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他眼神示意叶风扬跟着他,而后背着光,脚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