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后,男生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讪讪地放下那条婴儿小围兜离开了。
黎曼扶着购物车站在原地,安静地盯着那个男生的背影看了须臾。
慢慢地,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这抹笑在下一秒就迅速收敛,像是从没听见那般,神色自若地继续挑选着玩具。
买完东西回到公寓,刚换好衣服,手机就像是检测到什么似的,准时响了起来。
小妹的来电。
黎家有三个孩子,后两胎都是女孩,最小的是排老三的黎芝,今年刚上大一。不过黎芝的成绩一般般,高考没到本科线,随便填了所大专,现在就在隔壁菱市念书。
接通电话后,黎芝迫不及待地问黎曼:“姐,我这周能去荟南找你玩两天吗?学校下周运动会,加上这个周末,我能在你那边住一个礼拜。”
由于菱市和荟南离得近,坐高铁也就三十块钱,所以黎芝上了大学后,只要周末有时间就会坐高铁来荟南找黎曼,基本保持着一月一次的频率。
上次黎芝来找黎曼还是国庆假期期间,在黎曼的公寓里住了六天,七号那天上午黎曼亲自把黎芝送到高铁站。
算算日子,也快一个月没见了。
黎曼嗯了声,刚想问黎芝是明天几点的高铁,却猛然反应过来。
“明天不行,我有事。”黎曼沉吟半晌,缓缓开口。
黎芝失望地啊了声,又很快振作起来。
“姐,你是一整天都有事吗?我在你公寓一个人玩也行的。”黎芝咬着唇,“我真的不想在寝室待着了,其她人都排挤我。”
黎曼握着手机的力度紧了几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陆烬之玩世不恭的模样。
斟酌片刻。
她低缓道:“嗯,明天一整天都有事,你来了我没办法好好招待你,所以订后天上午的高铁吧,到时候我去接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黎芝只好选择妥协。
黎曼问了些关于黎芝在学校的近况,提醒她好好准备12月的四级,黎芝敷衍地应了几句,话题一转。
“姐,上次妈给我打电话,说想你了,问你元旦跟不跟我一起回家。”
话音落下,电话这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黎曼攥着手机的指尖渐渐发白,呼吸也变得酸涩,“不回。”
“姐,这么些年了,爸前年走了,哥也进去了,妈就剩下咱姐妹俩,你能不能…”
黎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黎曼打断:“小妹,你不用劝我了,好好准备四级,这次过来找我记得把四级资料带上。”
“……”
黎芝彻底没话说了,闷闷不乐地挂断电话。
这通电话结束后,黎曼缓缓垂下举着手机的那只手,嗓子眼的酸涩堵的她难受,便颤着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杯水灌进喉咙,才勉强冲散掉那种突如其来的酸涩感。
刚才电话里,黎芝最后说的那句话,的确唤醒了她的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窒息感如同汹涌的海水般,疯狂地裹挟着她。
除了对她还不错的妹妹黎芝,黎家的其他人,她都恨到了极致。
第二天八点,在闹钟响之前,黎曼自然醒了。她顺手捞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见昨晚将近12点的时候,陆烬之给她发了个定位,又发了两个极度简洁的字:【早十】。
从那天晚上的不欢而散后,陆烬之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无名火,他试图用这种故作高冷的方式让黎曼明白他的态度——她敷衍他,那他也敷衍回去。
黎曼的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两个字:【收到】。
这两个字的侮辱性极强,直接秒杀陆烬之绞尽脑汁想好的【早十】。
窗外阳光正好,今天是个大晴天,温度也升到了十二度。
考虑到今天是去游乐园,黎曼选衣服时没走平时的知性风,而是换了套休闲的穿搭。衬衫和毛衣开衫都是她读研期间买的,学生气满满的学院风,许久没穿,再次穿上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亲切又陌生,照镜子的时候就像是在和几年前的自己对视。
黎曼没怎么化妆,只简单地打了个底,涂了个裸色的口红,没像往常那样披发或盘发,而是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很久之前,她也是这样,素面朝天却又富有朝气,未来这个词对她而言好像很远很远。
黎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倏地想起17岁的陆烬之。17岁的陆烬之和20岁的陆烬之,好像没有任何差别,而23岁的她与现在迈入27岁的她却截然不同,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似乎更重。
抵达定位地点时,离约定好的十点还差二十分钟,黎曼去附近买了杯美式,刚准备喝,耳边就传来一阵极具渲染力的童音——
“曼!曼!嫂!嫂!”
每个字都铿锵有力,一听这孩子以后体检肺活量就不低。
黎曼抬头,看着可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她跑来,边跑边张开双臂。
奔跑的小肉团子,简直是可爱化了。
黎曼蹲下身,把那杯美式放在一边,同样张开手臂展开怀抱迎接着热情的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