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家里搂东西。而朝家里搂东西,大抵手脚即不怎么讲究了。
作为一个公社的公安员,唐义正一向就不太愿意过问这些事情。只要不是动静闹的太大,唐义正一般都是得过且过的态度,何况现在发生在茅店大队的还是几个外来的知识青年的作为呢?上次几个知识青年偷鸡的事,唐义正在调查清楚之后,就交给大队自行处理了,象征性地开会做个检讨,也就万事大吉了。但是,如果放在革W会或公安局的手里去处理,那事情可就严重得多了。想到这一块,唐义正不无惋惜地说:“那他们几个这辈子就算是判了死刑了。”
“不能!判死刑,这么严重?他们爹妈不是白拉扯他们一回吗?要是知道这么严重……”
“要是知道这么严重,怎么样?”唐义正追了一句。
“要是知道这么严重,俺连你也不告诉了。”
“老张,”面前这个熟悉的老朋友一下子又陌生起来,唐义正不由自主就换了一种语气,“我说的判死刑不是枪毙,我担心如果偷鸡的事情再闹出来,这几个知识青年想回城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俺知道了。叫孩子在咱山里待一辈子,跟没这个孩子有什么两样?”这个老实人第一次说话这么硬气。他翻眼瞪了唐义正一下,慢慢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干咳了一声:“别说俺来找过你哈,俺大队里也没再少过鸡。”然后没再打什么招呼,伸出头看看外面没有人,抬腿就窜出去了,像一阵小旋风。
身后跟着他的“带毛护卫”。
——噢,张老头这个大队书记,应该就是这样当的喽。
唐义正没有出门,在屋里目送张书记走出了公社的大院。然后吃了两个从农村家里带来的地瓜煎饼,喝了一大碗白开水,喊上他的助手小尹就出发了。
出了公社大门,沿着两边栽满杨树的战备公路,一直朝着群山的深处奔去。
小尹官名尹学深,是县水利局局长尹志红的儿子,今年刚满二十岁,在雨山公社插队,被县里照顾到公社机关跟着唐义正学本事。为什么说是学本事,这与他局长父亲的遭遇应该有很大关系。尹局长是个老八路,当兵的时候才学着认识了一些字。因为口误把“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念成了“水利是农业的卖命”,被揪住辫子“靠边站”了,直到后来落实政策,才重新回到了局长的岗位。他深知文化的重要性,所以要求儿子跟着全县唯一的清华生和全省一流的破案能手学点能耐,文化能使人智慧,破案能使人严谨,两样东西一块学,他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再吃同样的亏。
唐义正高大干练,骑着一辆六成新的“金鹿牌”自行车,头戴一顶麦秸编制的圆顶草帽,白色的衬衣,黑蓝的长裤,挽起的左腕上扣着一块闪光的手表。这副装扮应该是时下的一种标配,八里地之外一搭眼,就知道是一位公社的脱产干部。
尹学深身高不到两米,体重二百还有富余。从上到下结束得同唐义正毫无二致,只是比他的领导或老师足足大出了两个型号。他始终跟在唐义正的身后亦步亦趋,让人很容易想到邯郸学步、东施效颦的故事。他骑的自行车是“国防牌”的,比老师的还要陈旧一些。有人曾总结说,唐义正骑车就像草原上两只脚同时站在马镫上的骑兵,威风凛凛;尹学深骑车就像大狗熊趴在了小细狗的背后,岌岌可危。
人们还有一个奇怪的发现,因为尹学深的身体肥硕,不管从远处看还是从近处看,自行车的座子都像是插进他的P眼里去了,让人怎么看怎么心里不舒服,很想替他拔出来看看清楚。
“大财,”唐义正叉开腿单脚点地停下,等尹学深跟上来然后说,“你在后面慢慢走,我去赶一下茅店大队的张书记,跟他说句话。”接着重新上车飞也似地向前冲去。师徒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唐义正会叫尹学深的小名。是不是亲切说不上来,但在众人面前叫他“小尹”,就应该是刻意而为了。
尹学深两脚落地刚刚停稳,他的老师已经蹿出去几十米远了。急忙喊道:“你在哪个地方等我?”
“路边!”唐义正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撵上张书记,没准这一路也撵不上人家喽。
不知道这条战备公路的编号是多少,因为这好像是国防机密。只知道修这条公路的时候,大半年的时间里,各个公社的社员都在这里出夫。“出夫”就是出义务工的意思,不知从哪个朝代起,在这个山区就这样说了。
因为这段路的开山放炮,雨山公社牺牲了三个社员和一个公社干部,省里县里把那个脱产干部宣传成了革命英雄,也把雨山公社所有的功劳都记在了他的身上。与之相反,对岸的星天公社就没出什么英雄,而是造就出了一大批破坏分子以及现行反革命,成绩自然归功于了公社革W会。
可见“出干部”和“出罪犯”,都是有着由来已久的历史渊源的。星天公社几代干部因为获益匪浅而深谙此道,以致于至今依旧薪火相传、屡试不爽。这是全县孺妇皆知的事情,雨山公社也想依样葫芦,奈何始终未能达到人家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一点由不得公社主任孙大奉不服气。
两个公社自然分界的这条大河曾经有个很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