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上朝三件事:立、听、困。
何家少爷何贵自然不用操心开门七件事,上朝三件事如今也不用,因为暂由伊士尧一人包办。
如果说前一次朔朝,正好在皇宫旁边的尚膳监待着,没能完整体会到上班(朝)的“乐趣”,那么这次望朝,伊士尧体会到了。
这天清晨——凌晨——半夜,鸡都来不及打鸣,打更的家丁就把伊士尧从睡梦中叫醒。
“啊!烦死了!烦!”半夜才入睡,半夜被吵醒的伊士尧说不上这是起床气还是没睡气。
接下来的准备过程比上一次好些,毕竟三四个婢女在旁边帮着一顿收拾,朝服、朝笏也都妥当,甚至连穿戴的过程也只需伸手伸脚,关键是这次心态很平和,不紧张。
去往乾清宫的路上,因为心态的原因,伊士尧显得十分轻松,甚至由于在韩宅夜宴上的“露脸”表现,当天宴席上认识一些人——不乏官阶很高的人,也主动迎上来回应他打的招呼。
这让他有些飘飘然,脚步轻盈,甚至有点跳步。
韩道济仍然从他的背后偷袭成功,只是这次伊士尧可以像何贵那样从容应对。
只是这一切,这一切,在将近一个半时辰的北风吹袭中,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假期里安逸、舒适、温暖、快乐的生活也被慢慢积起的小雪,逐渐掩盖起来。
早朝总是结束得那么猝不及防,又有那么些恰到好处。猝不及防的是以为接下来有什么新节目,却突然散会;恰到好处的是再多站一会儿,那些耳顺、古稀之年的顾命大臣们高低要去太医院报到、求药。
而夹在及冠、而立之年之间的伊士尧,同样被冻得七荤八素。
上回早朝,因为有急事找小胖,赶忙跑回尚膳监的;这回,是寒风把他逼得疾行起来。
从天寒地冻的屋外走进水汽氤氲的荤局,伊士尧整个人升腾了,恢复往常的活力。
今天轮班的几个御厨都是熟面孔,曾柈、周陆南、吴莱仁几人都在。伊士尧看见吴莱仁,就想起出现在梁秀殳家里的伍世友和漆桂生来,他嘴里默念“晦气”。
原本以为轮着当值的肯定有不少人,结果翻看记事簿才发现这段日子在荤局当值的只有卜御厨和傅御厨两人——都因为家不在京城,今年就没回去。
傅御厨又因为饮酒过量,初七开始胃脘痛,直到今天也没痊愈。也就是说,过去一周,只有卜御厨在日夜颠倒地当值。
交班的时候,卜御厨的眼睛都抠搂了,眼白布满血丝,虚脱地拉住伊士尧的手,“何御厨,我的何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再这么熬,卜某怕是活不过这年节了!”
记事簿里都记得明白,光是初一到初五,各宫里的荤食少的也加了两道,慈宁宫、翊坤宫加菜多达六道;永和宫、延禧宫加了四道,还都是牛羊、珍禽异兽类的大菜;唯独一菜未加的宫只有王恭妃的景阳宫。
伊士尧想起前一天何汀和韩道济提到,王恭妃是不受宠,被幽禁独居的,看到记事簿上的这一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安慰了几句卜御厨,让小胖帮他收拾了一下,请卜御厨回住处过个安耽的元宵节。
伊士尧在自己家饭馆各个岗位试岗的时候,觉得各个工种这也累,那也不轻松的时候就抱怨自己的老爹最开心,整天无所事事,做一休五。
然后这时听到的一句话,被他奉为名言,这句话是一位做桌面整理的阿姨说的。
“哪有什么做一休五的好工作,如果有,也只能说明另外有人在做五休一。”
现如今,看着卜御厨疲惫不堪的背影,伊士尧再一次想起这句话,深以为然。
小胖回到尚膳监之后,明显比之前还更加有活力,甚至已经达到脚下生风、上蹿下跳的水平。不管什么事,只要伊士尧叫他一声,随传随到,有求必应,勤快异常。
今天是元宵节,按例应该在晚膳为各宫准备元宵,整个荤局的工作比起点心局、汤局要来的轻松许多。
早膳、晚膳的强度把伊士尧一把拉回工作状态,临近傍晚,用烧鹅和野茼蒿爆炒贴骨肉给永和宫的晚膳收尾之后,他消停地坐在椅子上,等临时来接班的干炸局赵御厨——何贵可是有家之人,元宵节按礼法和规矩是必须回家过节的。
赵御厨没到,翊坤宫的小太监却先一步进来,先去了点心局,然后径直走进荤局。
“奉郑皇贵妃娘娘口谕,翊坤宫添汆马蹄鲜肉丸子一道。”这一句话倒没什么要紧,但一听是翊坤宫,伊士尧有些不乐意,为什么每回平平常常的日子,总是翊坤宫来找事?
曾柈几人也等着交班,就坐着不动弹,小太监初生牛犊不怕虎,又大声嚷嚷了一次。
周陆南听得烦了,走上前一直盯着小太监,盯得人直发毛。
“这、这可是娘娘亲口要的,你、你敢不做?”小太监虽然有些害怕,不过护主的这份儿心依然坚强。
“做,没说不做啊。添是添,什么时候添,添在哪顿,你也没说啊。”周陆南弯腰,鼻子顶着小太监,鼻头上横流的油脂蹭在小太监的额头上。
伊士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