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婚姻角
小林急匆匆跑向第六营业部办公室。走廊里偶尔能碰到几个熟人，她没功夫停下来闲聊，她想尽快将消息告诉他。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探头望去，张建军正在伏案书写。她小声“嗨嗨”两声，想引起他的注意，但没有。她觉得很失望，回头望了望，仿佛怕被人看见，好在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快下班了，人们通常会在这个时候待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整理零乱的书籍文件之类的，或者相互间小声交流时鲜信息，女士们正好利用这点时间对着小镜子补补妆。
小林急得没办法，只好用力朝地面蹬了几下。地上铺着地毯，绛红色的，一点不刺眼。大概震动传了过去，张建军突然抬头朝门外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小林在那里。他想她大概是在找自己，就站了起来。小林连忙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快出来。
“要命呀，这么用功，把我都急煞了。”小林埋怨着。她真的很急，说话的语速极快但音量很小。
“大大方方进来就是了，又不是没来过。”张建军似乎不领情。
“这件事不好太张扬，晓得伐。我对你讲，二部经理已经定下来了，是个美女哦。年龄三十八，跟你蛮攀配的。”小林有声有色地将杜梅描述了一番。
“这么优秀，我恐怕搭不够呀！”
“你搞伐？追呀。”小林简直有点咬牙切齿了，“我对你讲，不要胡里胡涂，象你这样的剩男，本公司就有三四个，双汇大厦里统统加起来，足足可以凑一只圆台面。你是近水楼台，不要拎不清。好了，我走了。”说着朝张建军手里塞了一张纸条，连蹦带跳地朝走廊尽头跑去，脑后的马尾辫随着她的步伐有节奏地晃动着。那里是女厕所。
张建军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顺手打开纸条，只见上面用原子笔记录有某人的自然条件，如姓名，年龄，身高，学历，经历等，最后是家庭地址，电话及手机号码，甚至还有邮政编码。末尾特别注明工资一万元。
张建军和小林是街坊邻里，同在一条弄堂里居住。虽然两人的年龄相差二十来岁，小林始终称他为阿哥，从来不肯叫一声叔叔。张建军当然不计较，在弄堂里叫她林妹妹，她就会扭头说一声：“去！”，就不睬他了。她当然懂得“林妹妹”是啥意思。到了公司当然要严肃些，叫她小林，或者直呼其名：林媚妹。倒是小林的妈妈不许，“这个小囡不懂规矩，你要叫他叔叔，晓得伐，啥个阿哥阿哥的。他的妈妈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从小就叫她好婆的，排排辈份，你怎么可以叫他阿哥呢？我告诉你爸爸去！”爸爸当然会数落一阵，但是她还是坚执不从，毫无办法。说是不懂规矩，但小林还是蛮关心张建军的婚事。已经四十四了，还是光杆司令。对象谈了十来个，仅小林就介绍了四个，谈来谈去谈不拢，最长的谈了一个月，最短的见一面就拜拜了。
下班了，张建军本来想拉小林一起坐他的车走，路上也好问个究竟，可是，小林一眨眼功夫就没影了，说是早就搭别人的车走了。张建军自己有车，是普桑的二手车。他不在乎，能开就可以，上下班方便些，工作也用得上。他不大愿意动辄就招“差头”，虽说报销不成问题，但作为部门经理还是克制些比较好。如此一来，他的部门管理费是最省的，每年节约奖下来，买些年货分分不是蛮好吗。今天既然小林见不着了，只好独自驾车回家。
母亲已经做好晚饭等他。他们是个单亲家庭,父亲早已过世,张建军靠母亲一手带大,直到大学毕业。他读的是本地大学,也不是名牌,因此工资比名牌的低一个档次,每月六千元。名牌大学毕业的部门经理,就可拿到八千,留学的海归更高。也许杜梅就是这个原因吧。
张建军洗完手就坐下吃饭.他平时不喝酒,朋友在一起或逢年过节才喝两口,而且只喝啤酒,最多也就一瓶左右,否则就会头晕。今天有些不寻常，他主动要求喝一点，张妈妈自然很乐意，心想儿子可能遇上好事了，就从壁橱里取出一瓶打开瓶盖放到张建军面前。酒瓶里的气泡不断往外冒，差点溢了出来。张妈妈自雇自盛了一碗饭吃了起来，双眼却望着张建军，等待他开口说话。
“小林说，公司新招来一个部门经理，女的 ，大学毕业，三十八岁，日本留学回来的。”他眼睛盯着酒杯，没有朝母亲看，装着毫不在乎的样子。
“又是大学又是海归，啧，条件太优越，不配，不配。”张妈妈明白他的意思，先把门封牢。
“据说 工资有一万块。”
“喔唷，不要瞎煞我噢，当家男人只赚六千，老婆赚一万，这个日子还过得好啦，她肯嫁给你？”张妈妈已经看到远处的危机了，“算了算了，太平点吧，不要浪费时间了，想都不要想。再讲，她三十八，你四十四，正好六冲，不可以，不可以的。不是讲句触霉头的话，我和你爸就是六冲，冲得我苦啊，自己晓得。”
六冲之类的迷信，张建军倒是不信的，但是一个家庭阴盛阳衰的话，将来有搞头了。在婚姻问题上男女的判别法则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职业女性对经济收入更为敏感。假定自己每月收入八千，男方是六千，两人平均是七千，生活水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