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其实驻足在外很久了,她一直等着叶岚醒来,发现烛火被点亮而皇上并未传唤自己,也知晓这是小姐不愿她此时进去。
忽然听见她咳嗽,她大喜过望,端了温水和粥进门,合上门以防叶岚着凉,放下托盘端起温水小跑到她身侧。
明夕不动声色地接过水,喂给嘴唇已经干得起皮的叶岚。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特别难受?”
揽月心情平复了一些,但呼吸节奏仍有些乱。
叶岚摇了摇头,吃完了粥又想睡一会儿,便让他们离开了。
明夕没有走远,踱步到亭子里,倚靠在光滑的木柱上,仰着头看着那将圆未圆的月亮,心里有些疑惑……以及烦躁。
这些天他在安门宫安置下来,衣食住行皆在这边,小德子也宿在偏殿,如今听闻声响,便披衣赶了过来。
人间三月天,暖风阵阵,携带着清甜的花香,叶岚内室昏黄的烛火在摇曳。
明夕捋着脑中纷乱的思绪,许久未发一言,揽月和小德子只在亭下静静地等着。
“小德子,岚儿出事的那年,我去甘露寺祭奠母妃时,同你说了什么?”
“陛下说……陛下说叶相对自己总是不够放心,因而派叶家的女儿放在自己身边,凡是上朝时政见相左,就让她从中斡旋……陛下还说,要破了这美人计……”
揽月闻言,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皇上少年时对小姐的百般依赖,是因为爱慕小姐,不想……是她想的少了。
一想到他对自家小姐是这般想的,揽月心中为小姐升起万分委屈来。
“陛下,相爷本意是不想一个小小少年活得如此辛苦,便让小姐以活泼的性子给陛下带来些许欢乐,不至于变成阴鸷的上位者。
“相爷从来不曾监视陛下的一举一动,以至于连陛下设计陷害小姐一事也不知悉,才导致差点失去爱女……”
明夕越往后听,越发觉自己有多么荒唐,但听到最后,他更是错愕。
“我……从来未曾想要伤害岚儿,更不曾设计为此……”
揽月一时忘了规矩,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盯着明夕,月儿的光华照在她苍白的面颊上。
“那年一月,陛下因叶相在朝堂上忤逆了自己而与小姐闹脾气;二月,修书一封望小姐不要再缠着自己;四月初却突然来相府,说想念母妃琴艺了得,唯有甘露寺的住持可奏此乐,次日一早送来一封书信,上书:甘露寺桃花为谢,邀卿同赏……”
明夕垂在身侧的双拳紧紧握着,青筋毕露,面色悲痛,嗓音微哑:
“若我说,那两封信不是我写的,我与岚儿能回到过去吗?”
这似在问揽月和小德子,又似是在问自己。
随后的几日,叶岚一直躺在榻上养伤,明夕依旧宿在安门宫,不过是安寝在偏殿。
后宫地广人稀的好处就是,没有人妄议皇上不成体统,也没有嫔妃劝皇上要雨露均沾。
越是养在内室不能出门吹吹风,就越是嗜睡,除了失去意识,就是在思考人生,叶岚近来对很多事情都想开了。
明夕依旧没有告诉叶岚待她痊愈后便给她自由的承诺,他私心以为,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或许只是友情,或许还会有爱情。
他同她说,一直以来都怪他疑心太重了,但他绝无伤害她的念头。
明夕的母妃原本是个颇受荣宠的妃嫔,不想亲族被陷害,一夜之间,从人间跌到地狱。
崇元八年,他九岁的时候,家族与荣宠皆由盛转衰,此后母妃的宫女也令责“明主”,他受尽了冷眼与恶毒,更受尽了虐待,尤其是见证了昔日温婉的母妃日渐疯癫后,被打入冷宫。
在冷宫之中,随便哪个宫女太监都能踩他一脚,唯一对他好的一位姐姐,却偷偷拿走了他母妃最珍爱的古琴,面目狰狞地砸烂在他面前。
他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时,她却道:蝼蚁从来不会知道,践踏别人尊严的快感。
于是,他日益阴郁,对别人的猜忌越来越重。
他的父皇子孙凋敝,在他上面的只有一个大哥和一个嫡子二哥,两人皆受尽宠溺,只贪图享乐,胸无大志,如白米养出的蠕虫。
是叶相将他保了出来,求父皇准许他带回相府教养。父皇本是想着三子病弱,已无几天日子可过,谁愿意养他都与自己没有干系。
没想到,叶相门客里的能人异士,竟将他救治好了。
可惜叶相是一代忠臣,也是一代愚臣,守着本分救他帮他立足,却从不想在他夺得皇位的道路上现出一臂之力。
就当他最后一次央求叶相时,被叶相拒绝了,第二天在朝堂之上,叶相看出了他计谋中的狼子野心,与他分庭抗礼。最终,他错失在父皇面前立功的良机。
除了小德子,他唯一信任的人便是叶岚,他们时常一同谋划,也获得过许多成功,却不想,自叶相拒绝他之后,他屡屡失利。
如此,便有了他在甘露寺对小德子说的一番话。
之后,便是叶岚身陷险境,他欲救却被人抢先一步,叶岚求叶相准许她出家,出家不成,叶岚被送往她二哥所在的军营……
明夕未对叶家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