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时节，三月初九，宜丧葬嫁娶。
“大家听说了吗？叶皇后薨了，叶相为大明做了那么多好事，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最疼爱的女儿死了，该多难过啊。”
“可惜啊可惜，如此惊才绝艳的佳人……皇上至今不愿将她入殓安葬。”
“哼！原以为娶到叶先生的女儿是他的福气，没想到他如此不珍惜，现在失去了，又装模作样假深情。”
“可不是嘛，男人都是这样……唔唔唔……”
“你个小兔崽子，这是你能说的？！”
宫中。
揽月已经哭了几日，不是她做戏，是因为叶岚中箭的确是意料之外，这次命在旦夕。
宫中太医检查叶岚时发现她身中剧毒，检查箭矢时发现并无毒物，因此给出的解释是：毒物已尽数入体。
毒伤与剑伤，两者皆可致命。即使是宫中医术如神的常太医，也只摇头叹息道，一切只能看天命。
揽月没敢把这件事告诉相爷和大公子，只在传话时说，一切已然按照计划进行。
她知道，若是小姐还有一息尚存，必然不愿意让家人为她担心。
此次计策，叶岚本就存了死志。
若是功成身退便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那也能在明夕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让明夕愧对于叶家，这样一来，他在产生对叶家不利的念头时，总会多考量一番。
世上难得两全法，叶岚告诉揽月，若是鱼与熊掌能得其一，便是好法子。
有些人死了，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但他的心已经死了。
明夕当下便是如此，叶岚的最后一句话还哽在他的心里，就像鱼刺扎进心脏，痛得令他发颤。
他知道叶岚所愿不过是他能成为一名好皇帝，护佑好她的家人。
因此，他白天如常，即使在国丧期间，也依旧按时上朝，一下朝便马上赶往安门宫，宿在叶岚身侧。
叶岚自中箭后就没了鼻息和脉搏，浑身冰冷，与死人无异。
第八天。
一切如前七日一样，明夕下朝来到安门宫，小德子抱着一大堆奏疏跟在他身后。
内室的门被推开，明夕甫一进门，揽月便跪在他脚边啜泣，他心生疑窦，顿住了脚步。
“陛下，皇后娘娘如今已无生息，头七已过，尽早入土为安吧。娘娘她一生热爱自由，曾嘱咐奴婢举行火葬，烧了束缚她的躯体，让她的魂灵自由游骋于世间……”
揽月强忍着抽泣，泪如雨下。
明夕自是知晓揽月与叶岚何等亲密，身后大事必然会嘱咐于她。
他抬手向下按了按，止住了揽月后续的话语。
他举步走向叶岚床前，坐在床沿，俯身看着叶岚苍白的容颜，良久，未发一言。
短短半月，他还未见得叶岚进宫时凤冠霞帔的风姿，还未见过叶岚对他除了冷漠、愤怒和无视之外的情绪……叶岚便已经躺在了这里，失去了所有的光华。
明夕伸手抚向她的脸，就像她进宫后对他的态度一样，凉凉的，他又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试图温暖她。
窗外小池边，梨花在春光里绽放，在风中舞动着嫩白的花瓣，揽月想起叶岚说过，她爱梨花的洁白，尤其是不沾雨水的明媚。
揽月忍住了哭泣，转身跪着走向明夕，猛的俯身拜下，扬声道：
“奴婢恳求陛下成全皇后娘娘，不要将她困于后宫之中！”
困于后宫之中……叶岚原来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他将她困在宫中，像对待金丝雀一样随意逗弄她？
明夕忽然感觉到悲哀，这悲哀从叶岚那句“深宫妇人”开始，一直如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直到一股莫大的悲哀充斥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叶岚原来早已心生怨怼，为什么善于算计的她却不知晓自己的心意，为什么他所有的幼稚都换不来她的问询。
他想着，她该是如从前一般对他宠溺包容，若是他在大婚之时却忙于政事，她准会穿着大红嫁衣跑到御书房，一把抱住他，劝他不要那么累。
可是她没有，她自从有了遁入空门的心之后，就再也没有关心过自己。他问过原因，而她没有说，只谈公事。
见到明夕又是许久未言，揽月思及种种，忍无可忍道：
“恕奴婢直言，陛下自娘娘入宫以来对娘娘百般折辱，如今在这儿演深情戏码也没有用了，该是如何便是如何，天下人也不会认为陛下是个痴情之人。”
小德子见揽月所言过于直率，赶忙上前阻拦。
明夕却回过身制止了他，让脊背挺直伏在地上的揽月继续说。
“皇后娘娘早就明白，自己不过是陛下用来制衡的棋子罢了，只想着维持好陛下同叶家的关系，安分守己不惹陛下不快，谁能料到祸从天降？
“娘娘与陛下并无夫妻之实，却因护卫陛下而死，若陛下对娘娘尚有一丝情意，就请放娘娘的魂灵离开吧！”
“可……”明夕喉咙干涩，有些发痛，“若是寻遍天下名医术士，能救她呢？”
他双手紧握着叶岚白皙的手，莹莹如玉的手背上爬上了几个斑块，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突然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