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十年五月下旬。
路边稀疏的竹林中,传来一阵小儿低泣声,给周边的绿色染上了一丝悲凉。
“娘,你别离开阿鸣——”
“阿鸣以后少吃饭,让娘每顿都能吃饱,呜呜呜。”
叫阿鸣的小孩跪坐在板车旁,沾着干泥的小手不停地抹眼泪,哭一会就看一眼板车上面色泛红的女人。
在阿鸣旁边,还有三个沉默的少年伫立,他们或双目通红,或咬紧下唇,或握紧拳头。
这一幕被周边零散坐着的人瞧在眼里,忍不住发出感慨。
“唉,真是可怜,本来爹就走了,现在连娘也快没了,虽然这个娘对他们也不上心,但也总比没有强。”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叶老婆子会不会管这四兄弟,要是不管怕是连饭都吃不上。”
“不至于。建山他爹从军十几年,肯定拿回来了不少钱,就算那婆娘手松,总还有十来两积蓄,等安顿下来后,买个两亩地。
我们大家伙儿再搭把手,日子肯定能过下去。”
“也是,反正那婆娘以前在家也不干活,只要他们四兄弟一条心,总能把日子过好。不过她不是说家里没什么钱了吗?”
“你信她?”
竹林就这么大,几人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叶老婆子听了,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朝着几个少年郎走去。
来到板车前,她弯腰探了探女人的鼻息,随后狠狠闭了闭眼道:“别哭了,你们娘基本没气了,现在听奶安排。
建山和建武去请几位伯伯一起帮忙挖坑,建文去拿帕子帮你娘擦擦脸,阿鸣去烧水。”
话落后,阿鸣的哭声反而更大了,小手把女人的手扒在怀里,呜呜哀鸣道:“不要,不要埋我娘!我娘没死!”
剩下三位少年没有动,胸膛起伏得厉害,眼睛紧紧盯着板车上的女人。
叶老婆子见他们不听,气得要推开三人,但三位少年丝毫不让。
叶老婆子气疯了,低声卒骂了一声,“老大家的,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我拉开他们!”
顿时,竹林里吵闹了起来。
谁也没注意板车上的女人皱起了眉头,眼皮轻微颤动。
何婉清本来正在做梦,结果被耳边的嘈杂声给吵醒了,她有很大的起床气,本想怒吼一声,却发现嗓子动一下就疼得厉害。
疼痛让她的意识回笼,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不是在家里睡觉吗?怎么会有这么乱的声音?
顿时,何婉清急切地睁开了眼眸,不过刺目的白光让她下意识闭眼,但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她浑身哆嗦了一下。
见鬼了,她怎么出现在了野外?难道还在做梦?可是为什么还有痛感?
等到眼睛舒服后,何婉清再次睁开了眼,这次有经验了,没那么急。
不过,眼前的画面依旧没变:天空下的竹林里,几个黑小子在跟妇人争吵。
何婉清愣了两秒,想开口问话,突然,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了脑海中。
信息量巨大,冲击得她的大脑一阵抽疼,手也情不自禁去按头。
抱着她的手大哭的阿鸣察觉到了动静,抬眼看过去,顿时呆楞住了,挂在睫毛上的晶莹泪珠都仿佛停止了下坠。
“娘?”
好几息后,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没等回应,他就踉跄起来去扯离他最近的人衣袖,声音怯懦但坚定:“大哥,娘没死,她还在动!”
这话一出,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众人齐刷刷朝板车上的女人看过去。
何婉清此时平缓了下来,凭借着刚刚杂乱的记忆也大概清楚了她目前的情况。
fuck!她竟然一觉睡到了异时空!
而且还悲惨地穿到了一个已经育有四子的34岁妇人身上!
更惨无人道地是,她目前居无定所,正带着崽处在逃荒路上!
天啊,难道这是上天觉得她之前34年的人生过于顺遂给的惩罚?
可是她二十多年的书都白读了吗?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进入高校当老师的!
啊,你这个贼老天!
无数的妈卖批在心里咆哮。
但不管她再怎么不服,再怎么不满,事实已经成了定局。
何婉清还能怎么办?
╮(╯▽╰)╭
走一步看一步呗。
叶老婆子见刚刚只剩下一丝鼻息的人醒了,心里松了口气,不过见她眼神呆愣,心又紧绷了起来。
可别是烧坏了脑子吧?
老二家四个小子都没娶媳妇,有个傻子娘可不好相看。
怀着担忧,叶老婆子朝一个方向走去。
没一会,陈老婆子脚步利索地走了过来。
陈老婆子娘家人会看病,她做姑娘时跟着学了些,虽然只是皮毛,但村里人有些小病痛都会找她看,一来二去,也就摸出了些门道。
所以看到经诊断后她觉得救不活的人醒了过来,她十分吃惊。
快走两步靠近了板车,在何婉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老婆子将布满裂口和厚茧的手罩在了她的额头上。
感受到额头轻微的磨砂感,何婉清从谩骂老天的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