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妪很是无奈,祖师爷从未在竹简中提及,这龟息药还有忘却旧事的害处,自从将那荣氏从帝陵中移花接木带出后,便如同养了个女儿。
前尘往事,那荣氏竟都忘的一干二净。
自己还没寻到让她恢复记忆的良方,卫司远这老小子已经上门来讨人了。
郑妪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只好随他们一道进了京,毕竟那荣悠除了她,谁也不信。
眼前,那荣悠轻蹙娥眉,迷茫地看着自己,郑妪点头道:“句句属实。”
那荣氏愈发不满:“我嫁给这满脸皱纹的老叟便也罢了,怎会还有这般年纪的儿女?”
卫司远颇显尴尬,大病后,他的确添了些许白发和皱纹,可仍值壮年,与那荣氏口中的老叟相去甚远。
静姝心下有了猜测,婆母怕是忧思太重,禁锢了记忆,便主动上前为帝王解围:“父皇日夜思念母亲,故而较往日憔悴了些。”
那荣氏轻咬下唇:“我本不愿随他前来,偏生他说我与他已有了三个子女,断没有母亲抛弃孩子的道理。可我一时难以接受这般年迈的夫君。”
卫念汐噙泪而来,却并未经历预料中母女重逢、抱头痛哭的一幕,只是哭笑不得地随着静姝出了承明殿。
蓦然回首,父皇还在小心哄着少女神情的母亲,可卫念汐却看到父皇的眼中闪耀着许久不曾见过的光芒。
是夜,郑妪连哄带骗地才将那荣氏送上了龙榻,忧愁不已地来到东宫,与静姝商量起医治之法。
静姝迟疑道:“师娘为何执着于此?静姝倒觉得,眼下的情形,或许再好不过。”
郑妪闻言,一拍桌案:“白瞎了我这些日夜苦思冥想,担心祖师爷的药害了她。如此,我明日大可放心离去。”
静姝惊讶:“师娘不愿多留几日?”
“不留了,这皇宫是吃人的地方,再简单的人来了这里,腹中的肠子也要多几道弯折。我这一把年纪,不想晚节不保。”郑妪连连摇头。
玲珑敲门而入:“主子,陛下派人来,急寻郑夫人前往。”
“深更半夜,这是为何?”静姝不解。
玲珑小声回着:“那荣夫人误伤了陛下。”
“真是作孽,明日一早我便出宫,把这麻烦丢下。”郑妪从未生儿育女,这种操心又操劳的感觉,让她十分不适,可还是担忧地披上大氅坐轿赶去。
次日,静姝从郑妪口中得知,那荣氏因不满圣上为她宽衣解带,抓伤了他的脸,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休沐已过,不知今日圣上如何顶着一张被抓花的面容去上朝。
早朝上,众臣对帝王受伤的脸视而不见,不敢妄议。
不同于坐拥盛世的帝王,卫司远乃杀伐决断的枭雄,这闺房之乐虽透着古怪,然而忙于在新朝站稳脚跟的大臣们,此刻都纷纷选择了沉默。
然而,帝王似是不满意他们尸位素餐,娓娓道来:“新元肇启,朕也有一桩喜事,急于与众卿分享。前些日子,朕终于寻回失散多时的夫人那荣氏,欲寻吉日册封。”
众臣哑然,噤若寒蝉,互相递着眼色,毕竟帝王并未言明册封位分,这前朝的宸妃身份太过尴尬。
帝王面上依旧带着喜色:“诸位爱卿,为何只字不言?”
“臣恭喜陛下寻回了烽火中离散的那荣夫人。”于相高声道。
帝王只笑看于相,不发一言。
许国公出列道:“那荣夫人大智大勇,早前为救梁王殿下于水火,竟能想到以替身入宫,智救梁王。夫人实乃千古奇女子,足以载入史册。夫人为陛下元妻,育有二子一女,且才智过人,皇后之位自是当仁不让。臣请立那荣夫人为后。”
帝王拊掌而笑:“许国公所言甚合朕意。众卿可有异议?”
片刻后,朝臣们异口同声:“臣恭请陛下立那荣夫人为后!”
“既是如此,册封大典便交由许爱卿父子操办。”帝王一锤定音。
于相颇为懊恼,方才自己吃不准上意,那荣氏虽为梁王之母,可毕竟侍奉过两代帝王,当下不敢妄言。未想又被许国公抢了先,这相位愈发岌岌可危。
原本急于出宫的郑妪,最终被帝王劝下,封后大典时,还指望郑妪稳住那荣氏。
十日后,帝王的脸也好了大半,那荣氏在卫念汐和静姝的劝说下,总算穿戴好繁复的礼服,朱唇点绛时仍抱怨道:“红艳如血,谁挑的口脂?”
静姝安抚道:“还请母亲忍耐些,过了大典就让婢女卸掉。”
那荣氏微抿着双唇,僵直着脖子,那沉重的凤冠压得她不敢乱动,可依旧用眼神透露着她的不满和不耐。
吉时将至,熹光下,静姝垂眼相送,暗自观察。
九龙四凤十二花树冠下,那荣氏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似乎多了前几日不曾有的肃穆,青朱二色的袆衣下,行止有度的仪态更添几分沉稳。
约摸是怕那荣氏半路再生是非,卫念汐明为护送,实为押送,亲自陪母亲去了朝堂之上。
静姝不由思忖,卫念汐的担忧有几分必要。
郑妪端起茶盏,淡笑着摇了摇头:“老身终于可以功成身退。”
丰启二年正月,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