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横布的脸儿上写满诧异:“他们不是出去了吗?难道姐夫没走?”
语罢,她快步走至门口,打开房门,果然见孙策和周瑜仍在不远处站着,小乔高声招呼道:“裴哥哥把事情说清楚了,姐姐让我喊你们呢。”
孙策听罢,三步并作两步蹿入了厢房,小乔才要跟去,却被周瑜拉住:“婉儿,他们夫妇两个许久没见,让他们说说体己话吧。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方才小乔就觉察,周瑜似是有话,她乖巧地点点头,随他一道走出了老宅。
吕蒙已按照周瑜所教,将城中迷阵清除,孙策下部士兵终于得以进城,接管了刘勋军下所有建制。
周瑜与小乔并肩在城中逡巡,看到不住有士兵前来向周瑜行礼招呼,小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藏在周瑜身后慢慢跟随。周瑜觉察出小乔的羞涩,蓦地回身,将她的小手捉过,藏在了自己的宽大的袖笼中。
他似是毫不避忌对她的爱慕,更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小乔莫名心安,再不似方才那般羞赧,颤着小手与周瑜十指交握。
宛城虽不大,徒步出城,道路却也算冗长。小乔絮絮向周瑜说着城中景致,偶尔也会说起幼年之事,想到父亲,忍不住又是阵阵伤怀。周瑜认真听着,不时宽慰,这般说话间,竟一路走出了西城门。
城外便是潜山山麓,山色空蒙,景致秀美,小乔却无心观景,轻轻一拉周瑜:“会不会有匪众藏在山里啊?”
“从前总觉得你人虽小,胆子却很大。现下怎的人长大了,胆子却小了呢?”
小乔一努小嘴,嘟囔道:“我又不是担心自己。”
“放心罢,我从不做没分寸的事”,周瑜不由分说,拉着小乔攀山而上,走过幽僻山谷,到达小丘之顶,转过染霜的丛林,眼前豁然开朗。
秋日天寒,夹谷风迎面吹来,倒似吹走了几分心间的愁楚,小乔指着不远处如玉带般镶嵌在天尽头的巢湖,慨叹道:“原来此地能看到居巢啊!”
登高远眺,由远及近,城北处父亲与母亲合葬的坟茔亦映入眼帘,小乔压抑多时的伤感忽然迸发,霎时间泪流满面。周瑜早就猜到,她当着大乔的面一定会极力克制,此时什么也不说,只是从身后环着她瘦削的身子,让她得以在此处尽情宣泄心中的伤痛。
不知哭了多久,小乔终于缓过神来,她拿出绢帕拭泪,转头轻对周瑜道:“哭了好半天,却忘了问你,到底有什么话跟我说啊?”
“我们成亲罢”,周瑜原本准备了许多话,此时却觉得全无意义,索性开门见山,“我会永远疼你如命,不会再让你哭了。”
小乔曾奢望猜想过,周瑜是否要求亲,现下听他亲口说出来,她秋波一转,当下就滚下两行泪来。周瑜眸中满是心疼,嘴上却玩笑道:“才说不会让你哭,你就掉泪,可真是不给我留薄面。”
小乔终于破涕为笑,神情却十足为难:“我对周郎的心意,从来没有过半分隐瞒。但父亲新丧,我又怎能不守孝呢?我打出生便没了母亲,父亲虽不常在家,可每当我生病,他都会没日没夜地守着我……而我作为子女,竟然今日才知道,父亲早就有了痨症。我心里的遗憾自责太多,纵然父亲曾留下话,我现下也是不能嫁给你的……”
听了小乔的话,周瑜并未显出不快或失落,心里却着实有些打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都有章法可循,心爱之人的心思,却令他无法猜透。乔蕤不幸殒命,小乔没有怨怪他一句,但周瑜的愧疚之情却盈满心头,更怕小乔在心底对他失望。可这种事他无从查问,只能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勉强你分毫,等你觉得可以的时候,我们再成亲。至于守孝之礼,全在己心,乔夫人又有了身孕,伯符不会让她留在宛城的,你又怎能独自留在这里守墓呢?往后不管我去哪里,都想带着你,你愿意随我一起吗?”
秋风萧瑟,层林尽染,小乔的回应声飘散在风中,显得有些不真实:“我当然想时时跟你在一起,可是你与姐夫要去打仗,我却不能跟到前线去。我就随姐姐待在姑苏,乖乖等你罢。”
前几日周瑜曾向孙策说起,待庐江大定,愿去往巴丘镇守,以安中道,若无事只怕不会常往姑苏。可他不愿因此为难小乔,转言道:“罢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误会开释后,孙策命韩当安排裴军医在军下任职,裴军医百般推辞,后来索性兀自离去,不知所踪。孙策曾听周瑜说起,裴军医的腿落下了残疾,估摸是明白自己不能再随军出征,不愿因人情而拖累旁人,这才不辞而别。这般刚直之士,世上当真少见,孙策心下陡然对他起了几分敬意,命人四处去找,却再也没有找到他的行踪。
虽攻下了宛城,刘勋的势力犹在,孙策即刻命程普等人连夜奔袭,增援孙贲。而程普不负老将之名,杀得刘勋下部片甲不留,率部一路逃去,再无力袭击宛城。
三两日间,秋色愈发浓烈,眼见就要到十月初一祭祖之日,孙策与周瑜自然要随大小乔去城北处的乔家祖坟祭拜乔蕤和夫人。头一天晚上,大乔辗转难眠,怎么也睡不着。
大乔头胎生琼儿时,孙策毫不知情,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于她,此番无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