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是给我的?”
看着这约有五十平尺的房间,李尚吉惊呆了。虽然只放的下一张书桌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便只能留下打开门的距离,但仍旧让他心花怒放。
李尚吉没有什么行李,他的房间是三楼二少爷房间旁的耳房。虽然房间比起两个小姐是小了不少,看着有些逼仄,但一扇朝东的窗户能让他第一时间迎接清晨的阳光。
“只是我如今错过了二少爷给我引荐的掮客,再要去军中报到,有些麻烦。”
看到钱婆婆领着弟弟上楼去,楼下会客厅里的李尚元对恽老太太说出了自己的难处和顾虑。
“书然啊,你那掮客是正经军中人吗?这孩子的名字有没有报到七十四军去?”
为什么人人都觉得他办事不靠谱啊!
他明明最靠谱了好不好!
凌书然听见外祖母的话,悲催地赶过来答道:“是正经的军中募官,因尚海情势复杂,才乔装成庄稼汉。因为他年纪轻又识字,还是个士官呢。”
“这样吧,我娘家有位侄女人在尚海,她先生有门路送你去军中,如今编制混乱,差了一天两天的也不是大事,只是未必能按你名帖上的作战旅安排去处,没事吧?”
李尚元觉得恽老太太有些太客气了,他本就是个听候发落的人儿,不需要向他询问这些的,去哪儿都一样是拼命杀敌,他不计较这些。
“谢谢老太太,我一定珍惜这条命,多送几个鬼子见阎王。”
恽老太太笑得温和,眼神飘忽到凌书然的身上,一副“你瞧瞧人家这志气”的表情。
“今天就留下和你弟弟一起睡吧,明早我带着你们一起去见彭先生。”
——
“有钱人,真好啊。”
李尚吉躺在床上来回地打了几个滚,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拥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一个人的床。这好闻的棉花气味,让他爱不释手。
“你在鲁家,要乖乖听长辈们的话,不要和两个大小姐争执。勤学苦读,上进争气,才不枉哥哥为你讨来的这个环境。”
李尚吉乖乖点了点头,“哥哥我一定好好读书,你可要常写信回来啊!我一定年年考第一,不让你失望!我会帮着找点儿活干,不会在这儿白住的。”
听到吉儿这么说,李尚元就放心多了,弟弟很懂事,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懂事。
第一次睡这么软的床,弟弟不消一会儿就睡着了,看着他清瘦的小脸,李尚元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不知道下一次回来,他会有多高,长的什么样。
转身到书桌前,李尚元拿出一张纸一支笔,有些话若是此刻不写下来,恐怕成为毕生的遗憾,就当做是提前写一封遗书吧。
——
一大早凌书然便开车送恽老太太去见她那娘家的侄女,恽家长房大小姐,不过现在应该叫彭夫人了。
副驾坐着换了一身干净衬衫和军绿色裤子的李尚元,后面则坐着外祖母和凌素筝。凌书然觉得到底还是外祖母会照顾女孩子些,凌素筝如今这一身洋装连衣裙,早已没有了当初在家那假小子的模样。
法租界的富人们都住在同一片,不过两条街就到了彭公馆。看到这公馆的全貌,凌素筝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的宅子都配得上“公馆”二字的,就像京城的宅邸没有几个能称得上“花园”。
樟树郁郁葱葱遮挡着这栋石堡般的建筑,走完三转台阶,才到正庭。
门前是雕塑的法式喷泉,这东西凌淑贞死之前有幸在圆明园见过类似的,门口的西式雕塑做工精美。
站在正庭往后望去,是一个巨大的西式花园:溪流、草坪、玻璃花房,不远处还有一个马场。
跟着恽老太太进门,李尚元才知道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抬头便能看到西式的壁画,周身的柜子上是络绎不绝的花瓶、瓷器、陶器、古玩......
进门正对着向上的楼梯和一面巨大的彩色玻璃窗,窗上的构图是圣母抱婴......
太富了,以凌书然的价值观来说,他们这样的才叫豪奢,鲁宅只能算是轻奢,乡下的凌宅便只能称土豪了。
“哎呀姑妈,您怎么来的这么早?我刚送孩子们去上课回来,连妆都没化。”
一位穿着白色丝绸长裙的夫人从楼梯上下来,她披散着蜷曲的长发,显得温柔高雅。
“彭夫人是尚海滩最漂亮的夫人,哪里需要化妆呢?”
凌书然自然地迎上去,对着夫人微曲单膝,行了一个法式的吻手礼。一旁的凌素筝和李尚元被惊得不敢动弹,果然是他俩见过的世面太少了。
恽老太太看小外孙这么上道,眼底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喜悦,跟着说道:“快过年了,也让两个孩子歇歇,整日的上课,累坏孩子了。”
彭夫人招呼着他们去偏厅的会客室坐下,这里是半开放的,三面墙都是可以敞开的玻璃,上午的阳光恰恰照进这里,外墙栽满了蔷薇和玫瑰,如今不开花也有摇曳的树叶随着风轻轻晃动。
“若若呢,喜欢音乐,她天赋也好,也肯吃苦,练钢琴一天都没有落下过。改日家里办演奏会,姑妈你也带着孩子们来鉴赏鉴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