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好像被人骂了?凌书然拢紧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阿嚏!阿嚏!”
不是好像,是确实被人骂了!凌书然四下张望,感觉背后发凉。他定睛一看对面的妹妹,那个干啥都无所谓的凌素筝,正抓着一本《红楼梦》哭得梨花带雨。
不是吧?不像她啊。她还能看小说看哭?
“诶!凌素筝,你没病吧?”
凌素筝优雅地用自己的中指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还不忘用手挡在鼻前吸了一吸,好似书中走出来的林黛玉。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以示对凌书然的回答。
“算了,我看出来了,有病。”
“我只是感慨造化弄人,事与愿违,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听凌素筝用娇滴滴的声音说着四字成语,凌书然的眼神飘忽到了还在熟睡的凌素英身上。如今他很赞同小妹的观点,确实是鬼附身了,还是林黛玉同款。
火车慢了下来,晨雾中发出“呜呜”的轰鸣,轨道外的车站上一个穿着厚重制服的人摇晃着车铃,似乎在指示火车缓缓停下。
“到站了,小懒虫醒醒吧。”
凌书然推了推对面还在打鼾的小妹,发现没有叫醒她的迹象,于是在她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果然小家伙瞬间惊醒,怒气冲冲要找犯罪嫌疑人。
一旁目睹全程的凌素筝目瞪口呆:在这个时代,兄妹之间可以这样动手动脚的吗?
虽然她知道这是兄妹之间一种表示亲昵和宠爱的行为,但是......这不就和贾宝玉喜爱林黛玉的行为差不多了么?凌素筝尴尬一笑,果然这个时代还有很多奇妙的风俗,她需要慢慢体会和理解。
一下火车便能看到拥挤的人潮,凌素筝上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还是选秀那一天。而且与以往不同的是,对于她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来说,人最多的场面也就是亲戚妯娌的家宴聚会,或是父亲同僚之间的应酬和社交。
如今这场面真是三教九流汇聚一堂:叫卖的小贩、匆匆的旅人、妖娆的美妾、金发碧眼的异国人、操着听不懂的乡音的农夫......
形形色色的人,四面八方的声音,让她仿佛置身在混乱的旋涡之中,甚至有些眩晕。
“啊!香喷喷!香喷喷!”
凌素英这个吃货寻着味儿就跑出去了,凌素筝和凌书然跟在她屁股后面疯狂追逐,才发现这小家伙在一个煎包摊子前停下了。她抿嘴一笑,看着跑过来的二哥不动声色。
“懂。买!”
伙计包了一个生煎包递给凌素英,她却率先交到了凌素筝的手中。
“姐姐吃!”
正在付钱的凌书然都愣了一下,小吃货学会谦让了?
凌素筝刚刚在火车上现身说法,让她这个小混蛋也浪子回头了?不错不错,看来这两个小妹在他不回家的这段时间里都长大了,而且很有长进。
凌素筝坦然地接过小妹给她的煎包,宠溺地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
啊!手感真好,原来捏小妹的脸是这种感觉啊!没有礼仪的拘束,果然能享受更无拘无束、亲密无间的姐妹情啊~
凌书然叫了合伙做生意的涂少爷开车来接他们,两个小姐妹第一次坐汽车,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坐立不安,既兴奋又紧张。
“哇!姐姐你看,好高的楼啊!”
顺着凌素英手指过去的方向,凌素筝看到了巨大的钟楼,联排的高楼,密密麻麻、鳞次栉比的民居,美轮美奂的洋房。
街上商铺林立,挂着五彩缤纷的招牌,从吃食到日用应有尽有,很多都是她连听都没听说过,见都没见过的东西:照相馆、理发店、光明大戏院、美联歌舞厅、中日友好医院、法国大使馆......这都是什么呀?
“到了,下车吧。”凌书然招呼着两个妹妹下车,“涂少,这几天我不能喝酒啦,带着妹妹呢!”
“怕什么!带着妹妹一起来啊,害怕我们这群人欺负小孩子不成?”说笑着,涂少爷点燃一根卷烟,摇开车窗一手嘬着烟,一手开着车在宽广的马路上飞驰而去。
面前的招牌是“凯乐大浴室”。凌素筝睥睨着凌书然,这难道就是二哥在上海的生意?可是,浴室是什么意思啊?
门口的帘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红字“汤”,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哥哥,这是什么地方呀?”小妹看不懂字,只能直接问。
“这是男人洗澡的地方,当然了里面也有漂亮姐姐哦。”凌书然嬉皮笑脸地打趣着两个妹妹,拿上他们的行李径直向浴室旁边的巷子里走去。
凌素筝虽然不太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总之就是酒池肉林似的地方,男人洗澡、寻欢作乐,女人服务、把酒陪笑。想到这里,凌素筝觉得脖子一紧,瘆得慌。
无论在什么样的时代,这种寻花问柳的地方都不会少,一般享受的总是男人而吃苦的却是女人,只是一百多年前没有这么放肆无度罢了。
比如以前绝不会让这种场所直接开在大街上显眼的位置,再比如大家进出这种场所还是顾忌名声,更不必说这种下九流的场所上流人士出入